第二日,陆明远是被窗外刺眼的光线晃醒的。
纸糊的窗户,泥土墙,芦苇的屋顶,地上还有一堆堆没规整出来的家当物品,外屋厨房传来一阵阵细碎的声响,啊,他穿越了,屋里还有个小夫郎。
不是末世。
隐隐能听到村里传来鸡鸣,窗外春光正好,安静宁和,陆明远勾了勾嘴角,利索地穿了外衣,收起被褥,又是新的一天。
“吵醒你了?”林乔停下手上的活儿,抬头问站在门口的陆明远。
林乔正在收拾厨房的瓶瓶罐罐,灶台上两个小坛子明显刚洗过,一尘不染,沾着水渍。
“没有,太阳光晃醒的。”陆明远答。
“那今天找时间挂个帘子?”林乔问。
“行啊。”纸糊的窗户其实没必要挂窗帘,但陆明远还是觉得挂个窗帘更有安全感,风一吹,飘飘的,更有家的样子。
“那吃饭吧,炒了半棵白菜,感觉应该够吃了。”林乔说。
“好。”
砂锅里熬着药,屋里飘着药味儿,热气腾腾的。熬了药,做了饭,又洗了那么多瓶瓶罐罐,这一早起来是干了多少活儿啊。两人坐在灶台前吃饭,陆明远琢磨了会儿说,“小乔儿,村里不讲究大户人家的规矩,家里又只咱们两个人,怎么舒服怎么来,你早晨可以多睡一会儿,自家的活儿,没必要起早贪黑的干。”
“我起的时候吵到你了?”林乔动作一僵,问道。
陆明远忙摇头解释,“你没吵到我,就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林乔看着陆明远,愣了下,脸上逐渐恢复了笑容,“嗯,那明天就多睡一会儿。”
他虽然习惯了早起,但入乡随俗,陆明远想让他多睡一会儿,那明天早上多躺会儿就是了。
吃着饭,陆明远将打炕的事和林乔说了。
“我也跟你去后山搬石头,搬不动大的,小的总能行。”林乔说。
“不用,你在家收拾东西,不把这些东西规整好了,也腾不出地方打炕。我也不全自己做,一会儿先去村里找两个力壮的汉子,一人一天三十文,两三天就成了,还能重新砌个茅房。现在是农闲,中午管一顿饭,很好找人。哎呀,忘了,中午管饭,没大锅可不行,我得先去镇上买口锅。”
一口铁锅,依据大小不同,四五百文到七八百文不等。陆明远撕了根布条儿量好灶台的尺寸,等林乔拿钱的功夫,看着林乔圆圆的头顶,突然心血来潮,“小乔儿,要不要去镇上逛逛。”
林乔抬头,数了八百文给陆明远,“我先把家收拾好。”
“也好,今天事多,没时间细逛,以后闲了再领你去。”
“好啊。”
陆明远起得晚,走到邻村才遇到去镇上的牛车,给了赶牛车的老汉两文车钱,坐车去了镇上。
大周九郡三十六县,薄野县隶属临安郡,位置偏北,冬季气候冷,人口较少,下辖五个镇,他们河口村处在昆山余脉,归昆山镇管。昆山镇周边十几个村落,不包括贱籍,五六万的人口,是个小镇。
镇上分东西南北四条主街,铁匠在北街。
陆明远进了城,直奔了北街去。
六百文买了口铁锅,十三文买了把泥瓦匠专用的铲子,剩下的钱,留下两文车钱,其余的,去南街的杂货铺买了盐。
大周盐价极贵,一百六十文一斤。陆明远看着拳头大小的一袋子盐只觉得肉疼,这盐不仅死贵,还难吃。
镇上人口相对村里密集,街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不少小摊,但没钱,看了也白看。
陆明远径自去了城门口,找了辆回村的牛车,等了半个时辰,人上得差不多了才出发。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远远的便看见林乔蹲在屋东头的溪边儿洗东西。
林乔头顶只到他下巴,哥儿骨架纤细,本身又瘦,蹲在溪边就显得小小一团,跟个猫儿似的,让人想揉到怀里。
林乔一个人在家,陆明远怕突然出现会吓到人,离了三四十米就开始喊人,“小乔儿,我回来了。”
林乔扔了手里的抹布,擦擦手,快步迎了上去,“夫君回来啦。”
看着小哥儿笑盈盈的脸,陆明远心里一阵熨帖,灌了蜂蜜水似的。家里有人等就是不一样,上辈子没享受到的,这辈子就补回来了。突然又后悔剩的钱全买了盐,没给家里的哥儿带点儿什么。单身狗的思维害人啊。
“锅六百文,铲子十三文,来回车费四文,剩下的都买了盐,这两天找人帮忙,中午吃饭的人多,怕家里盐不够用。”陆明远心里愧疚,便解释的格外细。
“盐剩的是不怎么多了,还好买了。要不然还得特意跑一趟,还是夫君想得周到。”林乔笑着接过盐袋子。
“嗯。”陆明远心虚地摸摸鼻子和林乔并排往回走。
林乔不嫌他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什么都要管就行。末世前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想干出一番名堂,工地上大大小小的事都管得细、想得多。坐着“喝茶”经理的位置,操着老妈子的心,也算是工作养成的习惯。
家里已经被林乔规整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抹布和他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没洗完,林乔刚刚蹲在溪边就是帮他洗衣服。
陆明远“啧”了声,一手拍在脑门上,正好拍到了伤口上,一时疼地呲牙。
“头又疼了?”正在往盐罐子里倒盐的林乔听了声音忙放下手里的盐,急着问。
陆明远摇头,叹了口气,“小乔儿,是我考虑不周,应该给你带两套换洗的衣物回来。”
昨天林乔和他一起去割芦苇,芦苇灰大,他换了衣服,林乔却是没衣服可换。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穿我的,衣服大的话就改改,明天咱们再去趟镇上,会针线吗?”
林乔见陆明远关心他衣物的事,心里一阵柔软,勾着嘴角温声回道,“我针线活儿挺好的。春天地潮,还是先打炕要紧。去镇上来回一小天就没了,等家里收拾好了再去镇上,扯些布就行了,夫君以后也不用买成衣,我很会做衣服的。”一身成衣的价格可以买三四身衣服的布料了。
“行,听你的,我那些衣服,你挑喜欢的,随便改。”
“嗯。”林乔话锋一转,上前一步,“夫君,伤口还疼吗,我帮你看看。”
两人离得近,陆明远一垂眼甚至能看清林乔脸上细小的汗毛,一双杏仁眼仰头看他,乖巧澄澈。
“没事儿,就碰了一下,不疼了。”
陆明远看着林乔眉心的位置,不禁想要摸一摸。这个世界,哥儿成亲后眉间会长出一颗红色的孕痣,夫夫感情越好,孕痣的颜色越鲜亮。民间有句俗话,哥儿的孕痣要靠夫君养。一想到日后林乔眉间会因为他长出孕痣,陆明远便觉得头皮发麻。
“你先忙,我去后山找点儿黄泥土,把锅安上。”陆明远觉得自己的肾上腺激素有点儿控制不住地飙升,忙找了借口,拿了箩筐和锹往后山去。
他们村地处昆山余脉,没有高耸的大山,多是些平缓的小山丘和山沟。隔条沟,山丘和山丘之间,即使相邻,也可能一座砂石土,一座黄泥土。
村里人修个房子、建个鸡圈猪圈的都是自己动手,陆明远去了原主和原主父亲经常取土的山丘。
眼下开了冻,又未到农忙,正是家里修房砌圈的好时候。黄泥丘那边正有个老汉在装土,见陆明远也拿着锹过来,招呼道,“明远也修房啊。”
“嗯,新买了口锅,修修灶台。”
“这灶台可是大事,不弄好了,家里的夫郎和婆娘可就该遭罪喽。一春一秋,一刮风,那烟啊,能呛死人。”
“那是。”陆明远附和,又问,“二叔这是要修房子啊。”老汉也姓陆,家里排行二,和原主父亲是一辈儿的。
“唉,补两个耗子洞,再修修鸡圈。去年你婶养了窝小鸡崽儿,刚长拳头那么大,就被山上下来的东西给叼走了,连根毛都没剩。今年好好修修鸡圈,她就喜欢养这么些小鸡小鸭的,能怎么办。”
“叔婶感情真好。”
老汉笑得满脸褶儿,“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辈子不就图这点儿东西吗。远小子啊,你这刚成亲,叔跟你说啊,对媳妇好就是对自己好,以后你就慢慢知道喽。”
老汉拍拍手上的泥拿扁担,“得了,不跟你说了,回去晚了,你婶又该唠叨我了。叔这些黄泥够用了,你就紧着我松下来这些挖,修个灶台用不了多少,足够了。”
“好嘞,谢谢叔。”
陆明远装了半箩筐的土,又进山里捡了些干树枝一起带了回去。家里没柴,他得抽点儿时间弄些柴禾回去。
陆明远到家的时候林乔正把洗好的衣服往溪边的灌木丛上挂,得,还得弄个晾衣杆。他现在有种在玩农场种田游戏的感觉,还是实地实战,白手起家。
“夫君。”林乔接过陆明远手里的柴禾。
“顺手捡的,一会儿试试灶台好不好用。”陆明远说。他应该是这游戏的VVVIP会员,建号送漂亮老婆。
锅是量好尺寸买的,坐到灶台上,只需要用黄泥浆沿着四周溜一圈缝儿,不让烟从缝隙冒出来就行。
这事他熟,溜缝儿的事,他能写篇两千字儿的小论文。
陆明远黄泥兑水混成泥浆,拿着泥瓦匠的的铲子,沿着锅边,几下就把缝溜好,细细的抹到平整光滑,才让林乔试了火。
“没漏烟。”林乔惊喜道,“夫君,你真厉害。”
林乔仰头看陆明远,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的,鼻头挺秀,樱桃口,脖颈修长,喉结细小玲珑。
哪个男人受得了媳妇这么夸。
陆明远瞬间浑身都是力气,干劲儿满满。
“你先看着好不好用,哪块儿有问题告诉我。我趁着天没黑去村里走一趟,定一定明天打炕的人,回来的时候去后山砍两个树枝搭晾衣架,顺便捡点柴。”
“嗯。”林乔点头。
陆明远要去别人家谈事,他要看锅灶,没法跟着去。一会儿锅底的火着完了,他可以去院子西头的地里收拾点儿干草以后引火用,然后回屋里给自己改身衣服。
他现在这身衣服还是在牙行时,牙人为了卖个好价给他换的,穿了快十天了。得亏现在是初春,要不然得臭死。
私贱籍只能穿最下等的粗麻衣服,他记得上午给陆明远整理衣服时看到过一件,应该是陆明远几年前的衣服,现在的陆明远明显穿不上,他穿着倒合适,稍微一改就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