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欢送会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欢送会,而是高强度加班——阿lin直接给孙冉搞了个专场演奏会,然后在观众区开了张台子,摆了零食酒水,供亲友吃喝。
果然是生意人,利用最后一天榨干员工的剩余价值。
井弦的伤势未愈,不能喝酒,文森特要开车,也不能喝酒,阮佳音不满十八岁,更不能喝酒,他们三个坐在一边喝可乐吃薯片,场面是很愚蠢,但很和谐。
参与欢送孙冉的人几乎都是蓝岸的员工,除了员工,竟然只有文森特和阮佳音两个外人。
“我就说这孙冉人品不行吧,她都没朋友的。”文森特低声跟阮佳音嘀咕道。
“你有朋友吗?你也没有好吗!还说别人?”阮佳音一把回旋镖扔回了文森特的脸上。
“谁说的?我有井弦啊!”
“收钱后扣下的朋友,真是闻所未闻啊。”阮佳音嗤笑道。
“你们说什么呢?”井弦伸头问道。
“没什么。”文森特赶紧装无事发生。
文森特猜对了,孙冉确实没什么朋友,但绝不是因为人品问题,首先因为她的年级就她一个中国人,其次因为忙,她课余时间不是在练琴,就是在蓝岸演出,有点时间睡觉都不够,哪有时间跟朋友混在一起。
为什么大部分留学生都是跟本国人交往得更多,因为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就是不容易那么天然无缝地交往在一起,要跟老外交朋友也不是难,而是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去适应去理解甚至去包容,很麻烦。
孙冉是个脑子很清楚的姑娘,她知道自己花了这么大价钱来留学,是来给自己的前途铺路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整个欢送会可以说相当无聊,尤其对文森特和阮佳音来说,就是上刑,跟逼着俩毫无高雅细胞的土鳖听交响音乐会的效果一模一样,阮佳音昏昏欲睡,文森特哈欠连天,井弦一分钟戳他俩八次才保证他俩没进入深睡眠状态。
“不行了,我得出去透透气,缺氧导致我犯困。”阮佳音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但问题是,演奏区就在室外,观众席也在室外。
“我去抽根烟。”文森特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其实也觉得奇怪,自己听井弦拉琴时,不是这种精神状态啊,难道自己对弦乐比较敏感?听钢琴曲嗜睡?
这俩货“出去”后,孙冉正好演出告一段落,她眼见井弦身边没人,一溜小碎步蹭了过来,低声在井弦耳边问道:“你是井教授井云舒的儿子吧?”
井弦薯片粘在嘴唇上都没来得及拿掉,惊诧地看着孙冉说:“你怎么知道?”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眼熟,刚刚才想起来,我本科上学时在井教授的办公桌上见过你的照片,而且听说你拉琴很厉害,滨湾首席。我这才反应过来,可能你随母姓。都对上了才敢认的。”
孙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一种他乡见到熟人的羞涩,虽然他们并不真的相识。
“没那么厉害,都是谣传。”井弦也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就是无限庆幸之前没跟她说那么多自己在这边的情况,不然太尴尬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井教授办公室的钥匙上一直挂着一个安慰奶嘴当挂饰,我当年就特别好奇,就问她为什么挂那个,她说是他儿子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没舍得扔,就一直挂着了。由于那个奶嘴给我的印象太深刻,我一直以为她儿子是个奶乎乎的小可爱,没想到这么高大威猛。”孙冉欢快地笑了起来。
这姑娘给人感觉一直是戒心很强的,跟你套近乎也好,亲近也罢都是带着明确的尺度和范围,但这会儿,她似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哈哈。”井弦跟着假笑两声,他想不起任何奶嘴,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大人爱的只是自己这张酷似卫东的脸而已,至于自己的婴儿时期,井云舒根本全盘缺席,又何来惦记?跟外人立什么慈母人设啊,虚伪。
但他并不想跟眼前的女孩深入讨论井云舒,毕竟她不仅是自己的母亲,而且是对方的老师,看样子孙冉对井云舒印象很好,他并不想破坏一个故去的人在一个崇拜者心中的形象,没必要。
“我办假音乐会的事,您能不能不要告诉井教授?她当年对我十分看重,我不想她对我失望。”向来从容的孙冉声音怯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没这个资历,我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
“你放心,我就算想告诉她,她也不可能知道了。”井弦不以为然地说道。
孙冉明显是懵了,她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后,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她死了。”井弦笑了笑。
“什么时候的事情?”孙冉追问道。
“前段时间,癌症。”井弦冷静地像是在讲述一个陌生人。
孙冉表情明显一暗,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后,小姑娘不知所措极了,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她放上放下半天,最后竟然伸手抱了一下井弦,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安慰他。
孙冉的行为把井弦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井弦主动挣脱,告诉她自己没事,孙冉就被一只大手拎小鸡一样拎到了一边去。
“宝贝,你们聊什么呢?”文森特夹着嗓子一屁股坐在井弦身边,半依着他,浑身上下极尽矫揉造作,尽显大众对gay的刻板印象。
想象一下,一米九,浑身肌肉,撒娇夹子,扭捏作态。就问你吓不吓人吧!
井弦回头看着“大鸟依人”的文森特,目光中流露出惊恐。
孙冉则是一脸震惊和尴尬,她似乎终于明白井弦之前的支支吾吾,以及他在芒萨无业的内幕了——这是为爱走天涯啊!还是同性之爱。
就在这个尬翻地球的时刻,老板娘阿lin出现了:“孙冉,最后一曲。来吧!”
这个声音仿佛天下大赦,解救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在后面脚趾扣地三千尺的阮佳音。
孙冉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上的台。
“你疯了?表演这个干什么?她又不是莫罗!”井弦用手肘猛怼了一下文森特。
“谁知道她是不是大嘴巴,会不会说漏,必须防着点。”文森特捂着胸口解释道。
“人家就是个留学生,马上要毕业回国了,跟谁说漏嘴啊?”井弦无语极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文森特边说,边把井弦搂得更紧了些。
表演结束后,文森特担任了送孙冉和阮佳音回家的职责。
一路上,他边开车边对着副驾上的井弦各种骚扰,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摸大腿,看得后排的孙冉一脸惊悚,阮佳音则是纯纯无语。
井弦因为害怕跟驾驶员拉扯导致交通事故而不敢反抗,一段时间下来似乎已经被摸麻木了,对外界信息毫无反应。
孙冉下车后,阮佳音在后座骂骂咧咧一直到自己家楼下,嫌弃文森特丢人。她觉得文森特可以表演gay,但不能演成揩油的油腻猥琐男,这会让客户认为他们公司里都是变态,自己会被牵连。
文森特一点也不在乎阮佳音说什么,满脑子充斥着扳回一局的爽感。
回到家,文森特还没换完鞋,井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了房间,还反锁了门,他害怕文森特持续兽性大发,对自己不利。
第二天中午放学,文森特接上井弦直接去了心理医生的诊所,他们进入诊所大厅后,文盲井弦方才觉得不对——他不认识诊所上的法语,但觉得环境怪怪的,有种平静中的疯感。
“你这是让我去见谁?”
“心理医生。”
“我不去,在国内看过了,屁用没有浪费了好多时间,还花了一大堆钱,最后说我创伤后遗症。庸医!井云舒死了我有什么好创伤的?她只是拿我当卫东的代替品而已。为了她创伤,我有病吧我?”
听到这话,文森特顿时觉得带井弦来带对了,这货明显是病得不轻啊,他拿出目前自己的杀手锏:“又不让你花钱你怕什么?”
“这不是钱的问题!”井弦这次不妥协了,免费的也不妥协了。
文森特抿着嘴想了想,把井弦扛起来,准备采取强制措施——把他直接塞进心理医生的诊室。但井弦似乎也铁了心,死也不配合他。
一个男人和一个瘸子就这么在诊室外撕扯起来,场面十分难看。
幸好来这里的每个人脑子都有病,医护更是见多识广,谁也没表现出任何大惊小怪。
“有病就治病,讳疾忌医算怎么回事。”文森特扯着井弦死命往诊室里拉。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咱俩就是假结婚而已,你还真拿自己当我家人了?什么都管?无不无聊啊你!”井弦抵死不从。
有加密语言就是好,这种话都能当众说还没人听得懂。
井弦话一出口,文森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僵硬地收回了拉扯井弦的手臂,有点无措地站在了原地,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诊所大门,上了车。
井弦见状拄着拐杖也跟着他回到车里。等井弦关好车门后,文森特看也没看他一眼,发动了汽车,开走了。
车子行进间,井弦一直想找个其他话题缓和一下,但他始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这才意识到,平日里跟文森特的闲聊,都是文森特主动的,他都是在接话而已。自己竟然是如此被动。
而此时的文森特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毕竟自作多情本就很难堪了,他不想加剧这种难堪。
停好车上楼时,文森特破天荒地没主动去搀扶井弦,直到井弦实在没办法爬上台阶时,他才勉强上前扶了他一把。
情绪可以说是非常溢于言表了。
把井弦送到家,文森特就走了,一言不发,走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