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年底最后一次大朝刺激得超乎所有人预料。

雁萧呈瘦削的面颊上有些怔忡,他也未曾想到,不过是几大能臣栽赃嫁祸他的一个案子,居然会牵扯出十年前的一桩旧案,他难掩感慨道:“也不知孤经这一遭是幸还是不幸,不过若能为当年冤案翻案,苦头也不算白吃。”

雁萧关走在他身边,闻言牵了牵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除夕过后第二日,大年初一,本该有正旦宴。

正旦,也就是元旦,当日“百官诣阙称贺,礼毕,赐宴”(注),待得皇帝大宴群臣之后,朝臣会有七日的正旦假。

今年格外不同,雁萧关年底的这一出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哪里还有心思欢饮休假,整个天都风声鹤唳,天都自古高门望族林立,盘根错节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没人会轻易冲高门动手。

可雁萧关这次却将宣家、梁家、元家、赫家还有闳家,足足五家,一股脑拖下了水。

不止如此,天都许多人家这个年都过的没滋没味,禁军马不停蹄满天都查案,家家心惊胆颤,生怕禁军上门。

雁萧关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搅的天都风声鹤唳。

雁萧关自觉要避嫌,闭门不出,谢绝所有访客。毕竟此次牵连其中的赫家是他外家,就连一时鬼迷心窍的黛谐贤也是黛贵妃的生父,都与他脱不开关系。

说到黛贵妃,雁萧关年后去了一次椒房殿,那日黛贵妃的眼泪几乎要将他活活淹了,他再三保证能将黛谐贤完璧归赵,黛贵妃才抽抽噎噎停下哭泣,埋怨地看了他好几眼,还是生气,将他与眠山月一起赶出了宫城。

眠山月遭受无妄之灾,苛责地看了又看雁萧关,它在椒房殿的日子过得可美了,它这般聪慧的小鸟哪里寻去?黛贵妃几乎将它捧上天去,满皇宫最好的东西往它嘴里喂,大过年的,它居然被赶出了福窝,它能开心才怪。

雁萧关却无事一身轻,与当年旧案有关的几乎所有证据都找到了,就算缺了一两环,罪魁祸首也逃不掉,他尙算了解弘庆帝,弘庆帝有时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某些事情上,他眼里却容不进沙子。

陆卓雄当年堪称定国神针,事关国本,他不会容许当年冤杀陆家之人逍遥法外。

不止是他,陆从南与游骥都满心安定,只等着事情尘埃落定,以仇人鲜血告慰陆家与神武军亡灵。

郜介胄不愧是弘庆帝倚仗的肱骨之臣,连日连夜不眠不休,首先被判的是闳奇新。

得闻消息,雁萧关一边逗绵山月一边漫不经心问:“判的什么刑?”

瑞宁回道:“流刑。”

雁萧关一怔:“便宜他了。”

瑞宁笑呵呵没说话,心里倒是颇为赞同,不过大梁朝高门贵族身份尊贵,不止在为官时官途通畅,甚至犯罪后也能通过家族权势减轻甚至免除刑法,大梁朝律规定,高门贵族若非罪无可恕,皆能以银子赎刑。

此次还是因为有更紧要的事情亟待处理,郜介胄并没有与闳成余来回拉扯,这才干脆利落判了闳奇新流刑。

见雁萧关像是不甚满意的模样,瑞宁道:“听说是要流放到千里之外的交南。”

雁萧关挑了挑眉,这才笑了。

交南亦称南疆,明几许所在的夷州正位于交南之西。

南疆毒障丛生,就是本地人一招不慎也会中招,更何况是从天都这繁华处去那蛮荒之地,路上艰苦,能不能平安抵达都不一定,就算运气好,到了南疆怕也适应不了当地环境,很快就会殒命。

雁萧关松了口气,此番也算没有辜负他对明几许的承诺。

“对了,”他想起什么,“那些小姑娘如何了?”

瑞宁乐呵呵的:“都在内院住得好好的呢,府里婆子们看顾得仔细,绮华姑娘与玲珑姑娘也不时登门宽慰,刚来府里连眼都不敢闭,现下我听说有些姑娘都能和府里的婆子们说笑了。”

雁萧关点头,不过他这时更关注的还是宣家,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宣毕渊居然没有行动,莫非是要放任宣愿恩和宣富春自生自灭?

不可能。

雁萧关觉得宣毕渊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陆自心被他派去了宣府,一直到初六,宣家都风平浪静。

直至正旦假的最后一日,雁萧关都要怀疑是自己太过严阵以待之时,宣家终于有了动静。

看到陆自心传来的消息,雁萧关几乎以为自己是没睡醒才会看到这么离谱的消息,陆从南过来跟着看,震惊道:“狸奴?”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宣毕渊为何会送一只狸奴献给弘庆帝呢?

宣府,宣毕渊枯坐在书房中多日未曾进食水,老管家焦急地候在他身侧,无计可施。

直到入夜,老管家诧异地发现数日紧绷眉眼的宣毕渊忽然露出一个笑来,他心中骇然地以为宣毕渊这是急得要疯魔了,脚步踉跄就想要去寻太医。

没成想宣毕渊却像是彻底放下心头大石一般,先是笑了一声,接着撑着桌案站起身,摇晃着整个身体哈哈大笑:“居然是真的,哈哈哈,居然是真的……”

看着老管家进退不得的模样,他收敛笑容,面上充满着一丝癫狂他撑着书桌,神色复杂难辨道:“不用着急,我无事。”

管家仍有些不放心,看了他好几眼,见他神情间的癫狂逐渐消失,才试探着问:“那大少爷和二老爷?”

宣毕渊抬起头,看着外间朦胧的暮色:“放心,他们定能平安无事。”

入夜,为了审案已快精疲力竭的郜介胄坐在堂案后,手下送了一壶热茶来,他按了按眉心,伸手过去端起浓茶往嘴里送。

才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抬眼看去,意外地站起身:“元德公公怎么来了?”

元德的神色笼在夜色中,看着有些模糊不清,他笑道:“郜大人辛苦了。”

元德是弘庆帝身边得宠的太监,备受信任,同为弘庆帝的心腹,两人之间十分客气。

待客气话说完,元德收敛神色,往房间中的其他人身上使了个眼色。

郜介胄当即道:“你们先下去。”

元德岿然不动,直到房间中只剩他二人时,他才凑近郜介胄耳边,声音极轻地道:“陛下吩咐……”

听清耳边的声音,郜介胄神情抑制不住变得讶然,只是一瞬,他克制着点点头。

翌日,天边晨光微亮,天都却笼罩着层层黑沉阴云,去年年底的好天气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雁萧关今日出门得早,到大殿前时,朝臣们才陆续过来进宫,他隐在人群中,众臣却再忽视他不得,人人到他眼前见礼。

他虽不耐烦应付这些,想到一会儿会发生的事情,还是耐着性子点头。

宣毕渊姗姗来迟,驻足片刻后也往这边走来,见状,其他朝臣对视一眼,纷纷避开。

“殿下近日心情好着吧,”宣毕渊看了一眼雁萧关,只见他身上穿着朱衣降纱袍,领口袖缘的织锦红的耀目,头上没戴冠,仍如往日那般随意束在脑后,却自带一股英气,“今日瞧着甚是精神。”

雁萧关微蹙眉,他欲要置宣愿恩和宣富春于死地,他二人现在不说剑拔弩张,宣毕渊怎么也不该有闲情夸他。

心中念头没有表现在面上,雁萧关笑道:“年节喜庆,我身上也难免沾了些喜气。”

宣毕渊牵起嘴角,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笑来,随即不再多言,进了大殿。

雁萧关收敛脸上笑意,看向宣毕渊老态龙钟的背影。

天边日光随着时间流逝反而越来越暗,开年后的第一次大朝,百臣在列,雁萧关站在太子身侧,微垂着眸,对众臣禀明朝政的声音充耳不闻。

宣毕渊八峰不动站在文臣最前,他今日未免太过镇定,雁萧关心中冷不丁生气一丝不安。

募地,宣毕渊回首正看了过来,见雁萧关神情沉凝,他勾起唇角,浑浊的眼神就在雁萧关眼前渐渐亮起。

雁萧关心中一凛。

不等他多想,站在朝臣之列的郜介胄大步出列,拱手一拜:“陛下,太子案与陆家旧案已复核完毕,供词在此,请陛下查看。”

雁萧关猝然回神。

弘庆帝不知为何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先看了雁萧关一眼,见他直勾勾盯着郜介胄手中供词,他闭了闭眼,再也不看他,对着元德点了点头。

元德恭谨地将供词转呈给弘庆帝。

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弘庆帝一张张将供词翻看完,面上不动声色。

直到看完最后一张他都没有露出什么异状,将供纸递给元德:“拿下去让他们也瞧瞧吧。”

元德低眉敛目从雁萧关身侧走过,首先将东西递给了宣毕渊。

宣毕渊此时才露出一丝急切,待翻看过后,他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彻底放下,他舒了口气,将供词递给旁侧之人时,他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雁萧关。

朝臣轻语声乍起,众多或沉思或惊疑的眼神在宣毕渊和雁萧关身上游移。

若到此时雁萧关还察觉不到事情有变,他便真就是个酒肉纨绔了。

雁萧关收紧双拳,沉沉垂下眼。

所有不安在供词最后递到他手中之时,轰然落地。

雁萧关顶着越来越大的窃窃私语声,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他将供词攥紧,猝然转向郜介胄,神色阴沉:“郜大人能解释下,何为账簿是假造的?何为军令上日期不清,无法证明当年陆老将军不是贸然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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