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别试。”墨道长制止,“你精神消耗太大,强行使用心念感应容易被反噬。先休息,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我确实困了。从昨晚到现在,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放松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
墨道长看了看我,起身收拾东西:“我回去了。记住,阴气我已经清过了,但你自己悠着点。跟鬼打交道不是闹着玩的,它们偏执、记仇,而且……大多数死得都不太愉快。”
走到门口,他回头又说了一句:“对了,如果需要技术支持,可以找我。收费公道,熟人八折。”
我忍不住笑了:“你们道士也搞会员制?”
“与时俱进嘛。”他眨眨眼,关上门走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线香已经燃尽,空气中还残留着檀香味。我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渍狗(或兔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苏婉的案子、李卫国的警告、墨道长的建议、还有那份鬼差工作……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小阎王发来的消息:“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温馨提示:苏婉的案子还剩六天。报告记得写,要图文并茂。”
我回了个“OK”的手势。
然后打开平板,新建文档,标题:《关于协助魂魄苏婉调查死亡真相的阶段性报告》。
写什么呢?
“今日凌晨,我前往案发现场,遇到一名刑警,发现一个手包……”
太像报案记录了。
删掉重写:“客户苏婉,诉求为查明死因。经初步调查,怀疑系他杀,嫌疑人为其男友……”
还是太正式。
我扔开平板,决定先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我又看到了那些死亡碎片:天台、手、坠落……但这次更清晰了一些。我能看到那只手上的细节: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皮肤很白,手腕内侧……
有一个纹身。
黑色的,蛇形的,缠绕在腕骨上。
我猛地惊醒。
窗外天光大亮,已经中午了。我坐起身,心脏还在狂跳。
那个纹身。
我在现实中也见过。
在便利店员小姑娘的描述里,苏婉的男朋友“高高瘦瘦,戴个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没有提到纹身。
是她没注意到,还是……纹身是最近才有的?
我抓起手机,想给情似花发消息,问她能不能查生死簿看看苏婉男朋友的信息。但转念一想,地府应该不管活人**吧?
正犹豫着,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墨道长,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李卫国,还有小张。
李卫国还是那件夹克衫,但换了条裤子。小张手里拎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正是昨晚那个黑色手包。
“林小姐,”李卫国开门见山,“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
“请进。”我侧身让开。
两人进屋,李卫国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门框上的黄符纸上。
“这是?”他问。
“装饰品。”我面不改色,“最近流行的……中式复古风。”
李卫国没多问,在沙发上坐下。小张站在他身后,一副保镖架势。
“我们检查了手包里的物品。”李卫国说,“现金三万两千元,银行卡四张,身份证一张,还有一部手机。手机有密码,但我们技术科破解了。”
他顿了顿,看着我:“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显示,苏婉死前一周,和她男朋友陈浩发生过激烈争吵。陈浩疑似有外遇,苏婉提出分手,陈浩不同意。”
我心里一紧:“所以陈浩有杀人动机。”
“目前看是这样。”李卫国点头,“但光有动机不够,我们需要证据。现场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栏杆的断裂也确实是老化所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那手包呢?”我问,“陈浩的手包为什么会在天台?”
“这就是问题所在。”李卫国说,“我们传唤了陈浩,他说手包一周前就丢了,还报了警。派出所确实有记录。”
“所以他可能是故意的?”小张插话,“故意把手包留在现场,制造自己不在场的假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蠢了。”李卫国摇头,“留下这么明显的物证,不符合一个精心策划的凶手的行为逻辑。”
我想了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手包不是陈浩放的呢?”
两人都看向我。
“什么意思?”李卫国问。
“如果有人想嫁祸给他。”我说,“故意偷了他的手包,放在现场。”
李卫国沉默了几秒:“有这个可能。但谁会这么做?苏婉的社会关系我们查过了,除了陈浩,没有明显矛盾。”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也没答案。
“林小姐,”李卫国站起身,“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另外,有个问题想私下问你。”
他示意小张先出去。小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门关上后,李卫国压低声音:“你昨天在天台,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心跳漏了一拍:“您指什么?”
“比如,”他盯着我的眼睛,“某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手心开始冒汗。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能见鬼?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强装镇定。
李卫国看了我很久,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没问。但林小姐,我还是那句话:这个案子,你别再插手。”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如果您觉得危险,为什么还要查?”
“因为我是警察。”他说得很简单,“这是我的工作。”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陈浩那边我们会继续调查。如果你想起什么新线索,随时联系我。”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
我接过名片,看着他离开。
门关上后,我靠在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个李卫国,太敏锐了。
我走到阳台,苏婉的鬼魂不在吊篮椅里。可能又去别处徘徊了。
我拿出墨道长给的牛眼泪瓶子,犹豫了一下。
最后,我还是决定试试。
按照墨道长说的,我滴了一滴在左眼里。液体凉凉的,有点刺激。眨了几下眼后,世界开始变化。
不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是……细节上的变化。
我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微尘,在阳光里像金色的星屑。能看到墙壁里隐隐的水管线路,像蓝色的血管。还能看到……
阳台角落里,蹲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苏婉。
她比昨晚更淡了,几乎透明。她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哭。
我集中精神,试着用心念感应。
“苏婉。”我在心里说,“能听到吗?”
她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转向我,虽然还是模糊,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惊讶。
“你……在跟我说话?”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空灵而遥远。
“对。”我在心里回应,“我找到了新线索。你男朋友陈浩,他手腕上是不是有个纹身?蛇形的?”
苏婉的鬼魂颤抖了一下。
“纹身……”她喃喃,“好像有……我不记得了……”
“仔细想想。”我引导她,“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手腕上有没有纹身?或者,他最近有没有新纹身?”
苏婉开始努力回忆。
她的身形波动起来,像水中的倒影被搅乱。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回忆死亡的过程,对鬼魂来说是二次伤害。
突然,我的左眼又开始刺痛。
这一次,画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天台。夜晚。风很大。
苏婉站在栏杆边,举着手机直播:“宝宝们,今天的夜景好看吗?哇,谢谢‘爱婉一生’送的火箭!么么哒!”
她笑得很甜,对着镜头飞吻。
然后,一只手从她背后伸过来。
那只手很白,手指修长,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手表。而在手表上方,腕骨的位置——
有一个黑色的蛇形纹身。
纹身很新,边缘还泛着红,像是刚纹不久。
手猛地推在她背上。
苏婉的尖叫被风声吞没。她回头,脸上是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在夜色里模糊不清,但我能认出轮廓——
不是陈浩。
是另一张脸。
一张我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脸。
画面戛然而止。
我捂住左眼,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苏婉的鬼魂飘到我面前,急切地问:“你看到了?是谁?推我的是谁?”
我抬起头,看着她。
“不是陈浩。”我说。
“那是谁?”
“我不知道。”我摇头,“但我见过那张脸。我一定见过……”
在哪里呢?
在哪里见过呢?
我拼命回忆,但脑子像一团浆糊。牛眼泪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苏婉的鬼魂开始变得不稳定,时隐时现。
“我……撑不住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明天……再……”
她消失了。
阳台上只剩下我,和空荡荡的吊篮椅。
我扶着墙站稳,左眼的刺痛慢慢消退。但那个画面还在脑海里反复播放:那只手,那个纹身,那张模糊的脸……
我一定见过他。
在哪里?
什么时候?
我走回客厅,瘫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是墨道长发来的:“怎么样?牛眼泪好用吗?副作用来了记得多喝水,补充电解质。”
我回:“看到了一张脸。推苏婉的凶手的脸。但我记不清是谁。”
几秒后,墨道长回复:“需要帮忙吗?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说。”
“你可以试着……画下来。”
“我画画很差。”
“没关系,大概轮廓就行。画完发给我,我用AI人脸识别帮你匹配一下——我写了个程序,能爬取全网公开的人脸数据。虽然不合法,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
我看着这条消息,忽然觉得,有这个不靠谱的道士邻居,可能是我成为鬼差后唯一的好运。
“等我。”我回消息,“我试试。”
我找出纸笔,凭着记忆开始画。
画得很丑,但基本特征都保留了:脸型、眼睛的大致形状、鼻梁的高度……
画完后,我拍下来发给墨道长。
然后,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变成昏黄。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结果的时候,手机响了。
墨道长发来一张图片,还有一句话:
“匹配到了。”
“但我觉得,你最好先坐下来再看。”
我点开图片。
那是一张证件照。
照片上的人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笑容温和。
他是——
苏婉就诊的心理医生。
而在他的手腕上,在袖口微微露出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蛇形纹身。
我的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板上。
屏幕碎了。
像苏婉坠楼时,摔碎的手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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