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开她最爱喝的酒，瓶中酒液面上出现光亮的环形，沈声从中看见自己扭曲的脸。
他晃动手腕，瓶子里掀起波澜。他把瓶子贴在耳上，听瓶里酒水拍击瓶壁的声音。
房外，树哗啦响。
他喝了一口，好辣。
他倒满一杯，全灌进嘴里。
刚开始只有一丝酒味，之后滔天的醺意。
头变得沉重，好像酒其实都灌进了他脑子里，像人掉进水里，拖着打湿的裤子一样重。
鼻息发热，脸发烫。
第二天，他醒来，发现自己还趴在桌上，就这样糊弄了一夜。
酒被打翻了，衣服上、地板上、桌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像雨后积了水的不平的地面似的，酒水聚成好几洼。
粼粼的酒光撒了出来。
窗户敞开了一夜，大抵是昨天喝醉觉得热，衣袍敞开，露出胸口撕裂的伤口。
他眯眼，看光束穿过窗户，在侧面的墙上烙下光印。
她的背影出现。他伸出手，睁开眼，他的手在光束里变得明亮。
她转头，皱眉，凑近他的脸。
沈声听见她说，“学别人敞什么衣服，啊，受伤了。”
他眼也不眨了，直勾勾看她的嘴唇张开、闭上。
她的手抚上他的伤口，
“疼不疼。”
她不会这么直接的，她会怎样呢？
光擦过他的胸口，热热的。好像她真的在这，摸上了她的胸口。
他骤然特别委屈，心里酸涩，眼泪滑下。
“疼啊。”
他就是很脆弱，他就是很想她。
他其实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她，喜欢一个人，会把自己所有不好的一面都展示给她看吗？
不知道。
只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只是脆弱的时候想见见她，格外想见她。
沈声站在石室外的悬崖边，俯视深渊，像悬崖峭壁上的一节瘦竹。
石室里火烛突亮，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晏成青脑后的头发被揪住了，她顺着对方力道抬头，这样她好受点。
晏成青被甩了一巴掌 ，脸上发热鼓胀、发麻，她头向一侧垂下。
手脚无力地挣一下，又松开。
她看到的画面是红色的，她眼上有一块血色，不规则。
额上的血滴进她的眼睛，眼睛又涩又疼。
她后仰，找舒服的姿势靠着。咽下嘴里的血腥味。
右膝发麻，间歇性地疼，从膝盖延伸到全腿。
她也不管，只管闭眼睡。
有什么事睡醒再说。
醒来，揪下一把身下稻草。
眼前是一片黑暗，空气稀少，她觉得很憋闷。
晏成青开始想之前的突袭，她带着允山的弟子去青城山加固防护。突然传来信息，砚山突然爆发妖鬼狂潮。
她们加快速度完成加固，赶去支援。
路上，一伙人挡住他们。对方实力高强，他们不敌。
其余人都死了，只她活着被绑走。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很奇怪，明知自己这所有人都死了，她依然没什么明显的感情。
对方的态度奇怪，她下意识觉得对方不会杀她，只是好像在拖延、掩饰什么。
她坐在石块上。
左腿曲着，右腿向外撇着，自然向前伸着。
她背往下，头也下埋，她左胳膊肘支在左腿大腿上，手折着握住弯曲的脖子。
右手自然垂在右腿上。
那个扇她耳光的人又来了，晏成青理理沾到她额头上的头发，像把沾水后粘在一起的两页纸分开。
她头上的血干了。
她眼里的红色扩大，再抬头红色又缩小。
她哼一声。
对方没说话，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对方衣袖中出现。
她软倒在低矮的石板上，上面的稻草稀稀拉拉，石板上的冷意和凸起扎着骨头。
她暗着的脸，嘴唇轻微抿直。
对方从腰间挂着的剑鞘上取下细短的剑，冰凉的剑割开她的右袖，用剑划破她胳膊，用嘴接流下的血。
晏成青差点忍不住移开胳膊，好恶心。
对方舔了有二十分钟，最后发出满足的声音。
奇怪的是，她的胳膊突然发麻，没有知觉了。
她全身紧接着开始发麻，她掐自己的胳膊。然后松开了，她睡着了。
第二天她发现自己的胳膊上看不出伤痕，只有破裂的衣袖。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当天夜里，她再次晕倒，对方也割破她的右臂。
大哥你能不能别单吸一边，胳膊都快一个大、一个小了。
在对方舔上来的那一秒，她手成爪钳制住对方脖子，另一手夺过他随手放在床上的短刀。
她压着对方坐在地上，刀直接捅进对方胳膊，还好心地把刀在肉里转一圈。
对方没叫出声，呼吸也很平稳。
她用刀插遍他全身，血像被打翻的盆中水流了满地，铁锈味浓重。
依然没有人来。
对方这会才有一点呻吟声。
她揪住对方头发，扯得他脸上扬。
一颗黑色药丸周身夹杂着红色幽光，夹在她手指间，手指间沾着血。
她很顺利地塞进他嘴里，对方没有任何反抗，丹药入口即化。
对方没有力气了，先是手脚没有知觉，然后开始剧烈淌血，又恢复。
不断重复。
她就那么揪着对方的头发，一瘸一拐地把他拖到外面。
很安静。
路上没有任何人，他也没有叫喊、挣扎。
在通向光明的最后，她看清对方的脸，一张很清秀的男孩的脸。
在踏出门的那一秒，他的脸突然快速变换成其他人的脸，好像他就是很多人组成的。
暴露在阳光里，她看见他化成飞灰消失了。
她伸手抓，张开手，还未看清。
一股凉意袭来。
睁开眼，她看见熟悉的墙壁。她从床上摔下来了，背躺在地上。
做梦？
她张开手，一点飞灰瞬间消失。
衣袖的裂痕也瞬间消失，梦的内容也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张清秀、无辜的脸。
她拍拍胳膊，额，莫名有点恶心。
施咒换掉衣服，又施清洁咒清洁身体。
她走出房间，边扭扭脖子，边走，房间化作小酒壶缀在她腰上。
徐杀提笔写，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
晏成青坐在靠中间的位置上，狂打哈欠。
身后宋姒拍拍她肩膀，意思是要她注意一下，她照旧不改，还贴心帮对方揉揉手。
宋姒尊重，抽手，单手撑脸。
程奉和鄱浪在低声聊天。
首先了解目前妖鬼的情报。
梁慎月缓慢地走到众人前面，他用特定的礼仪向众人示意。
他面容平静，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嘴唇自然地闭着，几丝碎发粘在他额头、侧脸上。
“诸位，慎月带乾月宗弟子去砚山。发现了一件东西。请看。”
他抬头，眼睛却闭着。
一把剑凭空出现，那剑上有一块腐蚀的痕迹，而且众人看见剑上缭绕的黑色丝状烟雾。
如徐杀这样的老人，都认出来了。
年轻人多是现在修仙界各派的精英，他们看见了上座那些老人沉重的表情。
妖鬼确实现世了。
梁慎月说完收了剑。
他依旧缓慢的走回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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