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子苟莐安上大学后,苟富贵就好像失去了生活重心似的,每天在家跟个幽魂一样,絮絮叨叨,没事找事。他老婆实在受不了了,为了给他找点事感,鼓动他盘下一个店面,做餐饮。
一开始,苟莐安是反对的。
在他看来,他们家已经在当地有两家酒店了,虽然聘请了职业经理人来管理,但平时夫妻俩也挺忙的;而且餐馆总不可能请什么职业经理人吧。
再看苟富贵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分明是准备自己做大厨来着。
为什么两夫妻不能出去旅行,散散心呢?顺便去找找他那位早年离家出走,此后音信全无的亲妹妹——苟莐安的亲姑姑呢?
苟富贵却振振有词,他以前为了让苟莐安好好吃饭长高高,曾花大价钱买来私家菜秘方,加上经过这么多年的练手,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境界。
就此埋没,太可惜了。
说什么他也要造福大众。
让这个预制菜横行霸道的社会,多一份不可替代的‘家的味道’。
想法是好的,但要实施起来却很不容易。开酒店跟开餐馆完全是两码事,虽然有相同之处,但不同之处更大。光是选址,苟富贵就跑了很多地方,既要地段好,还要准许开设餐饮店。从装修到制定标准菜谱,苟富贵更是亲力亲为。虽然聘请了大厨,但他要保证菜单上的每一道菜他都会做,并且做得好吃。
苟富贵的做事标准就是,要么不做,做就做好。
于是,苟富贵的餐馆——‘家的味道’一朝开业,接到的第一个大单就是蜀男考上编制成功上岸的庆功宴。
由于来参加宴会的人大部分都是蜀男父母的社会关系,也就是公职人员,不仅因为它价格亲民,而且味道也特别好,完全没有辜负它的名字,因此成为了政府机构公务接待的第一首选。
‘家的味道’在当地一炮而红。
原本只是苟富贵开来消磨时间刷存在感的餐馆,生意日益火爆,每天用餐高峰期或者每逢节假日,所有人忙得四脚朝天,就连以前属于这个家里重点关注对象兼一级保护动物的苟莐安,硕士毕业后也没能幸免,被‘发配’到餐馆帮忙。
苟莐安主要负责优化团体宴席线上预约及现下接待流程,以及承担起部分的监督管理及应急处理工作。
由于苟莐安天生细腻敏感、性格温柔,所以在一些冗杂细碎的事情处理上、突发的紧急情况甚至复杂的人际关系处理上,便显得格外有耐心,总能做到面面俱到,最后让大家都满意。
后来,蜀男打趣他是三位一体的救驾小神仙。
哪三位?
110、119、120!
苟莐安白他一眼。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暴露了智商,对自己不好!
酒店里,两人一起挤在洗手间洗漱。苟莐安刷牙时,蜀男上完厕所,转过身一边洗手,一边冲镜子里的大帅哥直乐。苟莐安说了句什么,口齿不清还满嘴冒泡。
“傻样!太可爱了~”蜀男揉了揉苟莐安的狮子狗脑袋,感叹狗毛一样蓬松柔软的手感。转手在自己头顶上做出一连串抓炫酷发型的假动作。
瞧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架势,苟莐安很想提醒他,按照常理来说,一般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就是说,他现在有多高兴,等会儿见到相亲对象本尊可能就有多想哭。
但扫兴和泼冷水从来不是苟莐安的风格,他更喜欢做蜀男次次出丑伤心的见证人。
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总是会有一些小小的预兆。人们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好运气将伴随一生。所以从来不将最初发生的坏事当回事,直到事情一路急转直下,人被命运一巴掌扇到人生低谷时,才陡然反应过来,嚎啕大哭。
两人经过前台时,蜀男特意交代前台要换一个房间。前台坐着的人不是茅暖暖,而是一位中年男人。他询问了一下,为什么他们要换房间。蜀南一脸不正经地说,情侣房间就留给情侣吧。
中年男人说,拿给你们换个大床房?
蜀南眉毛一扬,你看我们是情侣还是怎么着?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连说,给你们换个标间。
茅暖暖见到苟莐安和蜀男并排走近餐馆时,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赶紧侧身靠近庞明星,小声说道,“哎哎,就是他们。昨天住我们酒店的就是他们!”
庞明星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只见她‘唰’一下站起身,与走过来的蜀男碰了碰拳头。
单身男女初次见面,友好地相视一笑,碰拳是他们约好的接头暗号。
只是,对茅暖暖来说,这两人的碰拳仪式好似一记重拳,将茅暖暖‘锤’死在原地。
她那本就不太聪明的脑瓜子,瞬间被冲击波似的巨量信息搅得稀巴烂。直到听见庞明星叫她的名字。
茅暖暖正襟危坐,满脸歉意地说,“那个,不好意思...”
“嗯?”蜀男挑眉看向她,怎么有人刚见面就道歉的。
“那个...那个...我以为你们是情侣来着...”吭吭唧唧半天,茅暖暖终于说出了她觉得非常抱歉的事情。
昨天她依照自己的心意,特地给定了标间的两人升了情侣主题大床房。结果却是弄巧成拙;万万没想到人家居然是远道而来跟庞明星面基的相亲对象。
果然人不可貌相~!
就在茅暖暖差点陷入自责的旋涡时,苟莐安温身问道,“这里什么菜好吃呀,有什么推荐吗?”
温柔的他就像照进晦暗的一缕阳光、吹进角落的二两清风。茅暖暖顿时充满感激地双手捧着菜单给他递过去。
对苟莐安来说,这个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而且早上他们已经交代前台要换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昨天睡的太香了,一整觉到天亮,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
蜀男和庞明星由于之前在微信上聊得特别开心,所以即使见面,也好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而已。完全没有什么尴尬的气氛。
茅暖暖的心情舒缓了许多,没想到四个人居然这么有缘分。
第一次来到梦吉县的蜀男和苟莐安,不但入住了她们酒店,由她给办理了入住手续,而且他们还是庞明星远道而来的朋友。
奇妙的缘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奇妙的朋友。
不同于只顾畅聊人生的另外两人,茅暖暖和苟莐安几乎是头碰头的扎在菜单里,研究起菜单里的每道菜。毕竟是本地菜,再加上梦吉县的黑暗料理之有名程度,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号的。怕吓到两位大城市的贵客,茅暖暖细心地给苟莐安讲每一种看起来比较奇怪的美食。
从食材生长条件聊到烹饪方法,从下锅前的长相聊到出锅后的品相;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茅暖暖讲得开心,苟莐安听得认真。他不止单纯地听,而且还经常提问,一副好好学生的认真模样,更让茅暖暖喜欢到不行。
四个人在饭点不吃饭,专管聊天了。要不是有人打断他们,恐怕他们四个要跳过午餐直接吃晚饭了。
“哟,明星和暖暖的朋友来了?”
说话者是一位目测年纪在四十出头的女士,有着发量惊人的柔顺波浪长发,一条珍珠白的发带缚在发际线处。薄施粉黛,眉峰高耸,浓郁眼妆带点烟熏感,笑起来的时候,上翘的嘴角以及眼尾淡淡地鱼尾纹,中和了稍显凌厉的面相。多了一种邻家漂亮阿姨的亲和力。
“嗯嗯。”庞明星探身拉过旁边一把凳子,“珠珠姨,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呗~”
“我一个老太婆跟你们一帮孩子搅和什么啊。”珠珠姨摆摆手,身体却顺势坐下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个年轻男孩子。
茅暖暖开始报菜单,珠珠姨听完,直夸她很会点菜。茅暖暖腼腆地低下头,开始摆弄手机。
“诶?你们叫什么名字啊?”珠珠姨开始查户口,毕竟茅暖暖和庞明星是她的VIP住客,她们的安全她可是要负责的。虽然这两个男孩看起来不是心术不正的样子,但多问问又不会掉块肉。
“阿姨好,我叫蜀男,蜀国的蜀,男人的男。土生土长的安南人。”
“阿姨好,我叫苟莐安,苟富贵勿相忘的苟,草沈莐,平安的安。我也是土生土长的安南人。”
“哦,都是安南人?你这姓挺罕见的哈。”珠珠姨笑了一下,目光停驻在苟莐安的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苟莐安能明显的感觉到珠珠姨的目光焦灼在他身上,但他看向她时,她并没有回避眼神,却也没有与他视线相交。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虽然望着他,却仿佛穿透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嗯嗯,确实不多见。”苟莐安一如既往的乖巧,这种乖巧曾让他荣获‘姨之杀手’的称号。曾经有一位女客人来吃饭,服务员不小心漏单了,她大发雷霆,恨不能把桌子掀了。结果苟莐安一登场,一副乖乖的表情,用声音脆甜地喊着‘阿姨’,连哄带道歉。哪怕上一秒还杀气腾腾的女客人,下一秒就拉着苟莐安稀罕的不行。夸他嘴甜,夸他态度好。从此成为‘家的味道’忠实老顾客。
“你家里有没有一个叫苟富贵的?”珠珠姨询问道。
“我爸叫苟富贵。您认识?”
珠珠姨发楞失神了片刻。转而失笑,“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啊。我原本以为‘苟富贵勿相忘’就是一句人生哲理呢。没想到还真有父母偷懒讨巧,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呵呵~”
说完,珠珠姨站起身和大家告别,她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忙,下次请几个孩子吃大餐。
虽然珠珠姨说的话逻辑完全对得上,但苟莐安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无暇多想,缺少碳水化合物的大脑已经马上要宕机了。
四个人吃完饭,又找了一个咖啡厅继续聊。
真正享受这种四人约会的只有庞明星和蜀男,茅暖暖和苟莐安都是典型的I人,没话找话向来不是他们的强项。
最后,茅暖暖借口上晚班前要补觉,回楼上睡觉去了。她走之后,苟莐安也溜了出来独自行动,他可以是壁花,但决不能是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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