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后殿又挤进几名侍卫,让殿内的空气愈发浑浊。
新进来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浑身是xue的我和珍妃,纷纷露出了恐惧和怀疑的神色。
我知道此刻的凶险程度,比刚才也不遑多让:只要有一个人多一句嘴,让众侍卫动了心思——不管是为主报仇的心思还是趁火打劫的心思,我都走不出这间后殿了。
早知如此,我刚才就该说“外面乱党行刺,侍卫为了救朕英勇殉职”,这样既不必追究这位可怜侍卫的九族,又能把现在这些拿着dao的彪形大汉支走,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除非我立即再穿越一回,否则也没法改。
唉,在那种慌乱的情况下,我能想出眼下这个甩锅的理由,已经是极限发挥了。
当然,现在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谎能扯得更圆一点——最起码他们抓到“刺客”了呀。如果我采用“刺客是外面来的”这个说法,那刺客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怎么没人看见?这破绽可就太大了。
不过现在这个版本破绽也很多,只是众侍卫慑于我是皇帝,一时间没人敢问而已。看来我得采取点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拉拢、吓唬一下他们。
“你们几个,今日立了大功,朕要重赏。”我说。这话一出,众侍卫脸上果然各有喜色,这时珍妃跟着补上一句:“先前你们都是老佛爷跟前侍候的,个个忠勇可嘉,皇上都知道。眼下老佛爷虽然……虽然殡天,你们也不要觉得少了依靠,跟着皇上好好干,不愁没有出身。”
我侧头看着珍妃,脸上露出感激和佩服的表情:这正是我要的“胡萝卜加大棒”,只是我自己一时间组织不起她那样恰到好处的措辞——既提醒众人,此刻追查事件真相,相当于效忠一个si人,毫无意义;又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们只要乖乖懂事,就不用害怕。
可是危机还远远没有过去。
“王商,你带两名侍卫,火速去找一口棺——朕是说,去请老佛爷的梓宫,把老佛爷殓了。”我定了定神,心想这是眼下的头等大事,必须立刻就办,而且只能派这些人里相对最可靠的王商去办。
“嗻。”王商哆哆嗦嗦地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出去,珍妃忽道:“王商,快去快回,路上别多说话。”
王商回过头来,心领神会地磕了个头,“奴才谨领珍主子懿旨。”
他带着两名侍卫出门去了。
这时我也大体想好了接下来要办的事。“今儿宫里谁当值啊?”我尽可能学着一口京片子问。好在我本来就是北方人,这样说话倒不算太难。
侍卫们面面相觑。“嗯?”我也是一愣,本以为这句话问得相当专业,谁想好像露了什么马脚。
“皇上是问军机处?”珍妃见众人不说话,只好开口问道,“那……那自然是……礼亲王了……”
从她困惑的表情看,似乎我该非常清楚军机处是这位礼亲王当值,但我问的其实是,谁是今天当班的领侍卫内大臣。被她这么一反问,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当然知道清末的领侍卫内大臣已经是荣衔性质居多,但侍卫总得有个领班的吧?
算了,既然她说到礼亲王,那就先叫礼亲王来吧。我知道这个爵位大有来头,最早可以追溯到皇太极的哥哥、礼亲王代善,不过现在这位礼亲王……是谁来着?
我暗自吸了几口气,竭力让脑子清醒起来。这段历史我读过的,他叫……他叫……哦,对了,叫世铎,好像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好好先生。
嗯,让好好先生来和个稀泥,也可以。
“连……琉璃。”我本想叫寇连影去传命,但转念一想,还是先派琉璃吧。琉璃赶忙跪下候旨。
“你去西暖阁找到朝臣觐见的膳牌,从红头牌子里找出礼亲王的,再从绿头牌子里找出王文韶王中堂的,拿着牌子去军机处,叫他们两人即刻来见朕。”
同志们,朋友们,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吹一句牛:作为一名穿越还不到24小时、又刚刚经历了重大变故的普通人,我能说出这句话,是真的很不容易了,没有历史业余八级水平,可真说不出来。
但接下来我还是碰上了知识盲区:“对了,要是庆王爷和荣中堂也在,叫他们一起来。”我又补上一句,心想一次见4个人是我的能力极限了,作为脸盲症患者,人再多了我就认不过来了。
琉璃不由得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我。“皇……皇上,是叫奴婢去……去传……庆王爷和……和……谁?”
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只好战战兢兢地直说了“和谁”。
“啊?”我脑子也还不完全清醒,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怎么,荣禄不在军机处么?”
所有侍卫立刻齐刷刷地向我看来,然后又赶紧低下头,但我还是看到了他们脸上困惑的表情。
坏了,露馅了。我心里一紧,心想难道荣禄这时还不是军机大臣吗?他是慈禧把“我”抓起来之后才进的军机处?
这可咋办。
好在珍妃恢复平静之后,脑筋转得比我快,接口道:“皇上……皇上是说,调荣禄进军机处?还有庆……庆王爷也入值军机?”
“啊?啊。”我愣愣地说,心想这特么真是半瓶子醋的历史知识害了我啊,早知这俩慈禧铁杆现在还不是军机大臣,我何必多此一举,但此刻话已出口,只能先圆过去再说,“啊,我——朕正有此意。”
我定了定神,又故作镇定地说:“庆亲王奕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荣禄,夙夜在公,勤于王事,机敏练达,熟习政务,着授军机大臣。”
说话时,我虽然装作底气十足,但心里其实完全没底,生怕又说错了这二位现在的头衔。而且这也太讽刺了吧,我穿越过来下的第一道圣旨,竟然是拔擢两个敌人的亲信,其中一个还是大贪guan,这叫什么事呢?
唉,皇帝不好当啊。幸亏穿越过来的是我,要是换成魏晓婷这种历史盲,就是“附身”到慈禧身上,也是个比慈禧更大的祸害。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珍妃居然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我。“太后新丧,皇上不即刻召翁师傅还朝,却先加封庆王爷和荣中堂,足见深谋远虑。”她侧过身,小声跟我说,“但此事让一个宫女去办,却是不妥。”
说到这里,她忽然提高了声音:“琉璃,你且先去传礼王爷和王中堂来。”
幸亏有她补台,而且她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还有翁同龢这个铁杆。不过这事倒不急于一时,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连影,你即刻出宫,去召醇王爷进宫。”
我一边说,一边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你把这个拿给醇亲王看,让他火速觐见。”
其实我本想让寇连影去召世铎,但转念一想,她作为寇连才的堂妹,应该比琉璃更靠得住。这时但凡需要出宫去办的事,都得找更靠得住的。
但我这个吩咐本身却未必靠得住,因为这是我从电视剧上看来的。不知这样戏剧性的办法,能不能召来“我”的亲兄弟、未来宣统皇帝的父亲、醇亲王载沣?
寇连影果然面露难色,颤抖着跪在地上:“皇……皇上,非、非是奴婢不……不……”她踌躇着说,“咱大清祖制,例由……由公公们传旨,奴婢手无圣谕,怕是……怕是连醇王府的门都……都进不去……”
我眉头一皱,心想这大概也是实情,可眼下让我上哪找可靠的太监传旨去?再说,我要是能手书一道圣谕,我还解玉佩干啥?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珍妃。珍妃自然也不知道我不会写毛笔字,疑惑地看着我,大概想说那你手写一道圣旨呗?可我微微摇了摇头,又给她递了个眼色。
她“哦”了一声,站起身来万福为礼,“皇上,臣妾又要僭越了。”她冲寇连影招了招手,“你随我来吧。”
很好,看来她知道该怎么写圣旨,也知道我的玉玺放在哪里。那就让她僭越一下吧。
但她转身之前,忽然又弯腰关切地小声说:“皇上,此处凶险,臣妾要不要先召谭嗣同他们来护驾?”
我摇了摇头。此处确实凶险,但谭嗣同他们也护不了驾。如果“四京卿”在场,说不定还会引起世铎、王文韶这些大佬的忌惮和反感,起不到什么正面作用。
珍妃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疑惑、关怀和崇敬。“那……”她咬了咬嘴唇,“臣妾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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