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生手上不停，双手往一起揽曳住布帘子，布帘子确实很粗重，受力拉上来的一角直直地垂向下耷拉着。第五声看着韦生的脸，他唯一的反应也就是嘴上笑笑，还是假笑的那种，只有嘴角往上咧，连边上的皱纹都不带有的。
他在假笑，但没来由地让人转移注意力到他的脸上去。一张脸好看是好看，只是跟半长不长的头发忒不般配了些。舞台上将要熄灭的灯光很迟缓，就跟专门为他的谢幕而准备，缓缓地黯淡，将他刚性的人脸、健硕的脖颈、宽窄适中的肩膀慢慢拖入黑暗。
第五声撇撇嘴，在外人看来撇得很莫名其妙——如果此时观众席上和台下的大家还可以称得上“人”的话。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撇嘴，因为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的发型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再者言，她有什么资格评判人家的长相，难道她要开口说：“能入我的眼真是恭喜你，头发再短点我就更欣赏的来了，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又或者，她难道能当场鼻血如矿井，呲他一身？
……
她还没有这么……欸，等会，自己跨了大半个舞台走到这男的跟前好像不是来当选美嘉宾的。
第五声扳起脸，戳了戳他。
韦生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别客气。”
空气静默了三秒。第五声觉得自己反应不过来。
空气又静默了三秒。第五声觉得自己反应过来问题在哪了，对不起和别客气这两句话好像通常不应该连续出自同一个人嘴里吧。
韦生一榔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解释翻译了一下，依然语气平平，话说得很硬：“不用客气。”
空气再次静默三秒，第五声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嚼了半天空气终于把话吐出来：“我该谢谢你？”
不知怎的，她的身体也像凝固住了似的，这句话也没个升调和降调，说出来很硬。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带不带问号简直天差地别，本来阴阳怪气的一句扬调就变得情真意切。
第三视角来看，第五声半仰着头，目光深情款款，一字一顿：“我该谢谢你。”
第五声想炸毛，但她很快发现她连毛也不能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温和”地站着。
韦生惜字如金，语调毫无波澜接道：“别说，不谢。”
第五声身体是不能动，眼睛叽里咕噜地转，转得自己发晕。韦生还在收拾帘子，过来过去的，经过的时候不冷不热地和她单方向聊上一句：“你现在也许不能动。”
第五声心说，欠儿欠儿的，待会能动就削你。
韦生经过：“哎呀，过一会大概也动不了。”
第五声感觉身体里的气在蒸腾。
武侠小说里不是说什么高手的真气才能汹涌澎湃么，达到某种境界。如果此时遇上真气高手，第五声会呵呵一笑，一掌拍飞一个，谁叫他们没比她更早遇上韦生。
如果同在武侠小说的大家能够早日遇到韦生，可以一手一个韦生的脑袋瓜，一手一个韦生的前腿。哦不，是手。
到时候师尊老儿脚踩一吨祥云哐当出现，见到如此热烈的练气景象，还能表扬五六七八声“果进益了”。
韦生又经过：“也许你会感觉到有些难受，但是没有办法，忍着吧。”说到这里，应景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声努力六神归一，她在运化气机。
韦生再次经过：“我们虽然都是人，但有本质的区别。你显然还没有参透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气机梗死。
韦生的话基本句句属实，但又句句踩人气门芯。第五声超脱不到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境界，气冲颅顶，只觉得自己颅内压明显升高了。
隔一会又飘飘忽忽来一句：“而我已经明白一些了。”
不知是谁的话总结得那么好：说话一定要讲求艺术。
第五声觉得如果眼神会杀人，韦生已经变成了一盘地三鲜。因为他说话既土豆，又茄子，还青椒！
气血剧烈涌动之下，第五声感觉自己能眨眼了，刚能动弹又差点被一口唾沫呛过去。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马不瘸。
好死不死，韦生又双叒叕路过了，依然是古井无波的语调，第五声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同样的语气语调她说出来柔情似水，而他这么气人。
且兴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也不来回路过了，直接凑过来观赏她。
“哇，你居然会被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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