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称得上是心平气和面对面。
丁秋白捏着包,预备情况不如意直接抡包砸,同时不解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因为你怀疑密匙在我身上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怀疑过,是谁这样和你说过的呢?”老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眼神温润,和蔼可亲,“我猜是一位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吧。”
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丁秋白这样想,也这样问了:“你说的年轻人,不解释解释吗?”
“你一定见过他了。”老人声音轻快,笃定道,“只是孩子,我们找不到他了。”
“失踪?”丁秋白镇定自若,给自己倒了杯水,见对面老人做得端正,不假思索地上满了两个杯子,“这种事情不应该报警吗?”
“报警?报警怎么会找到他呢?警察会知道你把他藏哪里了吗?”他又开始发一些令人火大的言论,天大的帽子就要扣在丁秋白乌黑靓丽的发顶并焊死其中。
笑。丁秋白笑着,让老人一时间捉摸不透。她轻轻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语气十分无辜。“倒是你,怎么从牢里跑出来了?”
“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出来的。”老人似乎是要妥协了。
丁秋白无奈,自己递在嘴边的水杯被她拿开:“可是我不知道。你们制订出针对我的计划时,难道就没有查出我只是一个普通且无辜的路人吗?”
对面清明的眼神似乎是迷茫了一会,强调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丁秋白则是:“我能知道什么。话说你还不解释解释之前针对我的原因吗?”
“其实开始我们都没有关注你。”老人这次意识到丁秋白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言语中有隐痛,“是他注意到了你。我们每天都会整理城市人口信息,一座城市有上万份名单,不是谁都有资格被记住。是他看到了你。”
丁秋白安静地听他编。
“他说他记得你的眼睛。然后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说过了,我们很忙。”
丁秋白不解:“忙什么?”
老人嘟嘟囔囔,再看向丁秋白时,眼里有亮光,颇为坚毅:“所有人都记不清目标,但应该是学习才对。”
“'学到老活到老'?”
“是的,这是任务。”
哦,天哪。
那系统……
“所以那个他找不到了?对于他主动针对我一事,你们没有表示的吗,我差点就被车撞死了!”丁秋白佯装愤怒。
“我很抱歉。”老人看她的眼中怀抱歉意,“你想问什么,我可以酌情解答。这正是你今日邀我一叙的理由,不是吗?”
灯火阑珊。
丁秋白的脸被光影分割成了两份,一份在明,一份在暗:“那天,警察端了你们的据点。我看见你们的资料上有一份设想,上面写了乌托邦三个字。你们设想的乌托邦是什么?”
“啊,你说的很对。乌托邦,虚假的乌托邦,就想我们现在生存的世界。”老人的脸上绽出狡黠的笑意,“孩子,你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们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乌托邦。”
“别骗。你绝对这样想过。”
“好吧。”老人耸肩,“猜你想问密匙——上次我们未能继续的话题。密匙是打开保险柜的钥匙。”
丁秋白理着思路:“世界已经毁灭,我们生活在保险柜里,密匙是打开保险柜的钥匙。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要打开保险柜?因为想触碰到世界的真实?”
“是的。我们不愿意在睡梦中死亡。”老人的嗓音低了下去。
“行。”知道了这些消息,丁秋白收拾收拾,给季君雯发了条消息,就准备走了,“我也不追究你们蓄意谋害我的事情了,从此天涯不相见。毕竟作为官方保密组织,你以后应该都不会有外出的机会了吧。”
权力大到可以调查全市身份、让私家侦探不敢接单、“犯了事”还明晃晃出门,不是官方很难让人理解啊。
“啊,对了。你们的工作应该是调查全市人口信息吧。我想知道一个人的消息,你可以查到吗?”已经起身的丁秋白又坐下。
半晌后已经和季君雯手拉手一起走的她脑子里想着老人的话:“我们没有扣押医生的通知书,他自己当初没有填到市外。”
可前几日,丁秋白和医生的对话还是——“医生,你这个本领,当初怎么没出去深造呢?”
“我高考志愿滑档了。之后在家里待惯了,就不想着出门看世界了。”
好吧,其实她还问了一个,关于自己和宋翰墨母亲的身亡真相。老人当时在她对面,面容严肃地翻着资料,又严肃告诉她:“很抱歉我这里显示的是车祸身亡。”
我不信,丁秋白想。
丁秋白听着季君雯叨叨:“就这样放过那个不要脸的跟踪犯了!”
“难不成要把他打一顿?”她糊弄着季君雯。
季君雯还尚不放弃……
丁秋白长叹一口气:“我还是想念那个初见时腼腆文静的你。”
季君雯锤了她一拳。
丁秋白继续长吁短叹:“这真是甜蜜的负担。”
和季君雯道别后,丁秋白回到家中。她随手将包放在桌面,猫现在还没睡,一见她便凑上前围着她打转,先是蹭着她,丁秋白顺毛撸一把,帮猫准备好晚餐就到卫生间洗漱去了。这时候猫就不黏她了,专心致志干饭。
丁秋白一面收拾,一面理思路。
他是存在的,为什么宋翰墨会说不知道?或者,宋翰墨真的不知道吗?
忽然听到重物砸地的声音,她赶忙探出头看,自家猫跃至桌面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下去,刚才落地的是她之前放在桌面上的书。丁秋白的眼睛盯着它,猫咪乌亮的眼睛写满无辜纯洁,毛乎乎的爪子压着包一伸,那包就掉了下去,随即是猫高傲昂首,优雅得体跃下,眼神里都写着对丁秋白的轻蔑不屑。
猫——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小猫有什么错呢?
丁秋白只能收拾完猫猫和自己又委委屈屈自己打扫好屋子。
她捡起包,里面有些易碎物品,她上次砸出去时没仔细看过,现在打开包认认真真看看哪些东西被她砸坏了。
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坏了嘛……
诶,有钥匙扣。
钥匙扣是个实体的硅胶熊猫,丁秋白拿起它时,那东西已经裂开了道口。
丁秋白看着,忽然发现那道细小缝隙里有什么东西。
她手上使劲把熊猫钥匙扣掰开,一个小圆片出现在她手上。
追踪器……
她记得这个钥匙扣是从哪里来的?宋翰墨以宋母名义给的,说是宋母当时给他买钥匙扣时给两人挑的情侣款。
现在该信任谁啊……
丁秋白从不内耗!很快做好心理调整,她不顾宋翰墨死活,拨了电话过去。黑夜低沉,正常人早该睡了。
宋翰墨接电话时迷迷糊糊,看了眼来电信息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秋白,什么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丁秋白开门见山。
宋翰墨在另一头似乎是轻笑一声,再次出声时也清醒许多:“那可太多了,要看具体什么事。”
丁秋白抛着那被她拆成两块的钥匙扣,两个同时单手抛竟然也不显局促,悠然自得:“钥匙扣。”
对面人在脑子里检索了一下这个关键词,卡了两秒才接话:“我也冤枉。我的也有。”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怪我喽?”
丁秋白放弃这个没营养的话题,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什么内幕?车祸……不是意外,我知道的。”
宋翰墨再次迟顿:“我不建议你去调查。”
“我知道。之前调查时你摸鱼太严重了。”丁秋白意外冷静,“你给我等着,早晚收拾你。现在,立刻,告诉我。”
“那是自杀。虽然我很不想承认。”细微的电流声从老式电话里传出,老式电话的声音比较大,也让丁秋白听得很清楚宋翰墨的发言。
她以为自己的心跳会漏半拍,至少震惊到跳如擂鼓,但事实上她只是眉梢抽动了下,旋即再无其它反应:“唔,猜到了。下一个。”
“什么下一个?”
痛苦不能改变事实。丁秋白曾经做过一个梦,那是三年前吧,母亲车祸后不久,她总做着怪异的梦。
梦里她没有实体,穿过千家万户,穿过小巷,穿过微雨,穿过碧空如洗的晴天。她悄然无息降落在隔壁宋翰墨的家中,宋翰墨不在家,但宋母和丁母在。
宋母倚着椅,转着笔:“不告别吗?”
丁母于是拧着眉:“程序不允许。”
宋母咯咯笑起来,笑容明媚而阳光:“可是我感觉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养儿子诶,真的有点舍不得。”
丁母白她。丁母是个优雅的女人,哪怕翻白眼也很优雅。“说得我不是一样。”那样自如的人,眼里都有着惆怅,“我家宝我应该也是第一次养。不对,是一定是第一次养。”
“人生的第一次,还是无痛带娃,这种好运不多了。”宋母依然笑着,这次她把脸埋进手掌中,笑得肩膀都在颤动。
半晌,听见她说:“我们会再次相遇的吧。”她已经抬起了头,丁母看她眼角晶莹,明白她刚才哭了一会。
丁母俯身,捧着宋母的脸,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水痕,承诺道:“我们会再次相遇的。”
声音多轻啊,轻到化成云烟俯瞰大地的丁秋白都差点没听清。但她记得,自己那天在梦中醒来后哭了。哭了后又陷进沉沉浮浮的梦境里。梦里一双温暖的大手,摸着她的发顶,丁秋白不高兴地撇嘴,睁着大眼睛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礼貌,却只见缭绕的雾气蒙蒙,将那人的面容遮蔽,她不见分毫。
然后沉沉地,带着骨子里的眷恋,她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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