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冬还没从“要被吃掉”的意识中走出来,指着河面惊魂不定道:“那里有什么……?”
像初见时那样,年寒英提溜着将人放在身后平静道:“河里,有、吃人,的家伙。”
“?!”左明冬脸色一白。
年苍定的话本就简短,加上他随心所欲的停顿,像极了录音卡带的机器人。
目睹过抚云墟一众木偶行动的左明冬越发心悸。
年苍定不清楚他心里想法,只当是被自己的话吓到,无师自通地放缓声音:“不用怕,只是、传说。”
师尊对他、对其他抱有疑惑的师兄师姐如此解释。
“没关系,不过是传言。”古仙安抚道,“民间父母担心儿女安危,谎称山野有恶狼出没,幼孩恐慌,自然断了夜间外出的念头。抚云墟亦是如此。”
“至于那些失踪的师兄师姐……并非不见踪影,而是另有任务下山活动,等任务结束便会回山。”
年苍定其实很想再问是什么任务,就听古仙用温柔的语气说着他不想面对的内容:“对了,今日的吸纳尚未完成吧?”
稍作回神,年苍定只觉在自己目光下,左明冬的脸色越来越僵硬,甚是不解。
但他依然遵从本心,一字一句道:“我在、这里,你,可以看、一眼。”
“因为你会保护我?”左明冬试图说服自己年苍定和那些木偶不一样。
谁知年苍定摇头,又点头。
“因为我,与河神说话。”
“说话奇怪、但人很好。”
河神?
河神!
虽然不清楚如今年月,可从年苍定的表现来看,至少也是七八年前,他都不确定彼时远在百丈的徐祈身亡与否。
如此一来记忆中与“河神”相符的便是——
海山庄地牢中的秋侯。
如果是祂的话,说不定能沟通一二。
“能不能演示一下?”
只是年苍定再次摇头点头。
“现在,不行。你、害怕,明天。”
即使没有二人相识相知的经历,年苍定身上流露出的依旧是他熟悉的一面。
看出这点后,左明冬从木偶受到的刺激,他的警惕、慌张甚至恐惧终于放缓片刻。
年苍定是不一样的。
左明冬越发坚定要找到回去的路。
……就是不知该怎么给年苍定解释?说自己受人之托上山或是坦白自己与他的未来?
他在心底打消后一个想法。
无论如何,“透露未来”一类剧透的行为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过去?
「四时」出错?还是「四时」的主人有了其他差错?
左明冬打算之后找个机会见一见那个说话奇怪的“河神”。
现在还是……想办法阻止突发奇想的年苍定。
“不是,没有。我对住所没多大意见的,没必要叨扰仙师大人!”
“看、上去,没精神。搬来,和我住。说一声就好。”
经此一役,左明冬又是精神受挫又是一路狂奔,哪怕成年人都要歇上一阵,更别说现在他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幼童,蔫哒哒仿佛霜打的茄子。
年苍定却不知搭错哪根筋,以为是他住不惯大通铺,想去师尊报备一声让他搬来同住。
修行经验全无的左明冬怎么拦得住游灵傍身的年苍定。不出三息年苍定就感到拉着自己衣角的力道消失,回头一看,左明冬小脸苍白脚步虚浮,好似下一秒便被风吹倒。
是已经倒了。
“?!”
年苍定伸手一捞,双臂张开,将人稳稳接住,眨巴眼刚要开口,就听清脆一声。
“咕——”
左明冬老脸一红,连忙把自己埋到年苍定怀中。
太久没在副本装小孩,忘记吃饭也是正常的吧?
本想就这个姿势带去吃饭,在左明冬百般拒绝下,年苍定背着他走过大半路,直到靠近有人的地方才放下来牵着手慢慢走。
食间,木偶们见年苍定到来,流水线似的问好,却仿佛看不见他手边牵着的左明冬。
一声声毫无起伏、如出一辙的“年师兄”中,左明冬按耐不住生理不适,捏紧了年苍定的手。“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说?”
“师尊,教导我们,逢人行礼。”
“但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不会觉得奇怪吗?”
“奇怪?”不理解左明冬的意思,年苍定重复道,“大家不都是这样?”
“同样的问好,行动,反应……”
“难道,不对?”
“就我所知,山下的人不会这样……”
认知差异并非一日能克服,左明冬只好先一点点改变。
至少在他心里埋下一个思考的种子。
年苍定沉默,年苍定放手,年苍定转头去找木偶人……
要了碗粥。
他捧着白粥回来时,脸上竟是明显的恍惚。
左明冬直愣愣看他将碗放在自己面前,划拉几下,发现果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白粥,洁白无瑕,一点杂色都没有。
收回先前古仙对下人的苛刻评价,原来他对自己门下弟子也是这个待遇?
好在抚云墟伙食虽然淡出鸟来,但该有的不会少。左明冬面无表情地喝下肚,感觉胸腹一阵温暖,可以再跑一个一千米。
“果真不对。”
年苍定不鸣则已,一开口就让左明冬放松的心情回升到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认为、是我,的朋友。”
“?”
原来去食堂打饭是这么高深的话题?怎么他就听不懂了?
“刚刚我……”
年苍定一点一点挤出他和档口那人的对话。
“朋友饿了,吃饭。”
木偶人回道:“师兄饿了?现在不在饭点,只有些白粥。”
“是朋友,不是我。”
“年师兄?可是白粥不合口味?再换一碗?”
“……”
左明冬沉默,左明冬呆滞,左明冬盯着年苍定说不出话。
总之……能自己思考这件事应该是个好的开头吧?
当晚还是没拗过年苍定,留下来和他睡一间房。年苍定似乎在抚云墟上地位不低,屋内宽敞,家具一应俱全,就连一床被子都没有。
对此,年苍定颇为慌张地解释道。
“以修行,代替、睡眠。不避寒暑,不觉冷暖。”
“我不,睡。今天、你用衣服,将就。明天、下山,去,买。”
所幸打坐台地方够大,别说两个孩童,就是两个成年人都足以。左明冬裹着两人的外袍沉沉睡去。
只是山间的深夜,左明冬把自己缩成团塞在墙角仍是止不住哆嗦,就连梦里都是冰天雪地。
半梦半醒间仿佛感到身后一热,像是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源源不断的热量隔着衣袍输送到他身上,左明冬渐渐停了哆嗦,呼吸变得绵长。
只是等他醒来,除了昨晚裹紧的衣袍,身边再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好不容易睡了个饱觉的他赖在打坐台上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出门前,左明冬本想给年苍定留个讯息,却没找到纸笔,只得先带着衣服走人。
年苍定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过大,一路上左明冬不是整理提一下肩头滑落的衣服,就是留意脚下有没有踩到衣角。
后来他干脆把衣服系在腰间,朝着昨日的方向奔去。
直到耳边渐渐响起水声,左明冬停下脚步,用外袍蒙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朝着小河走去。
不知是不是遮挡起效,这次左明冬靠近小河,没有再出现昨天的幻觉。他头脑清醒地俯身,对河面轻声呼唤道。
“河神秋侯?”
下一刻,欢腾的河流仿佛停滞一般毫无声息。
他碰对了。
一阵阵拍打声传入耳中,明知是秋侯的诱引,左明冬取下遮眼的衣袍。
只见乌黑的河面上,纤细的水流浮空凝结成几行字。
「你是谁?怎么得知这个名字的?」
“该从哪里讲比较好……从哪里都很麻烦,总之我是年寒英的朋友。”
「年含英?」
“是年苍定,我说错了。您的名讳也是他告诉我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朋友,你有事找我。」
“是的,前辈有没有寻物的法子?”
左明冬思来想去,还是想找到「四时」再说。「四时」在手,他就可以回到年寒英身边。
「有是有,但如果是你身上的东西,我劝你放弃比较好。」
“什么?”
「看你这么着急,应该是你身上原本携带的东西,在现在这个的时间点还没有制造出来吧?如此一来,被修正、抹去了存在也说不定呢。」
“现在的时间点……?”
「因为我还没告诉那小子我的名字呢。」
左明冬仿佛能听到秋侯不着调的语气戏谑道。
「想要回去,不如参考一下你来时的路。」秋侯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再也没有回应。
来时的路?
可送他来的「四时」此刻并没有被书写,该如何……
左明冬似乎明白自己为何会回到过去了。
他不也经历过相似的一幕?
年寒英倾诉了他的过去,左明冬才记录到现在。左明冬书写出「四时」雏形,年苍定才得以诞生。
但促使年苍定到年寒英的第一步,抚云墟没有给予他改变的因素。
左明冬的到来,是年寒英下山的契机,亦是「四时」的初章。
艰难地挤牙膏
感觉要挂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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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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