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陆离缩在被窝里，她的被窝里冰凉。她把邹野送给她的那个布娃娃从被窝里拿出来，她手跟不听使唤了似的。那个布娃娃蹭在她脸上，接着就是唇角，她在模仿刚刚邹野的动作。
外边的天仍旧是硝烟弥漫的样子，鞭炮还在炸，仿佛是想把天炸个窟窿。也是真的热闹，前半个晚上是烟花，等到后半部分就是鞭炮不断。
她知道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了，都怪这鞭炮太响，吓得她的心到现在还在狂跳。心跳的频率跟往常差了太多了，她体育课跑一千米时都没这么躁动。
也不知道是几点才睡着的，可能是快天亮的时候了。那时候就是两茬鞭炮都放完了，陆离睡得迷迷瞪瞪猜估摸也得六点多了。
她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是被来拜年的邻居吵醒的。
陆离醒了后没打算再睡，但是她也没想起床。她撑着身子往桌子上看了一眼，已经九点多了。
她看清时间后，又躺了回去，从被子里把玩偶捞出来了。她这会儿算是睁开了眼睛，又仔细瞧这个玩偶。真的好精致，看做工就知道不是精品店里那种批量购买的流水线娃娃。也不知道邹野花了多长时间给她抓来的。
外边堂屋里又来了一茬客人，也就是邻居互相热闹热闹。说两句话，拜个年就走了。陆离这会儿肯定是不起床了，她不爱热闹。
但是她听到堂屋里人说话的声音后，她一下坐起身子来了。
“奶奶，新年好。”邹野在门口里边对着姥姥和张展鹏拜年，他思索怎么称呼张展鹏，想了下还是喊叔叔吧，“叔叔，新年如意。”
陆离听清楚了，是邹野的声音，她没听错。她也不打算躺了，一下从床上起来，要去穿衣服。
她穿好衣服出去后就看到邹野从地下的跪垫上起来，老太太正给他一个红包。他接过后，张展鹏也给了他一个红包。
那跪垫平常都是老太太对着供桌上的神仙磕头下跪用的，今天专门拿出来是给拜年磕头准备的。
陆离还挺惊讶，她真没想到这农村磕头是真的磕啊。她走上前问邹野，“你磕头了？”
邹野转身，“嗯，年年都磕头呢，到谁家磕谁家的头。”
老太太还一脸不情愿，好像是红包一大早发出去不少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展鹏倒是心情不错，他过来也给了陆离一个红包。不过陆离那个红包一看就是单独准备的，比邹野那个厚多了。
陆离接了红包就要去沙发上坐下，姥姥没让她坐，非折腾着她磕头。
“我不磕。”陆离从老太太身旁绕过去。
“不磕头，红包不给啊。”姥姥就是讲究这些，她年纪大了所以格外执着这些旧俗礼。
陆离一把把红包扔在桌子上，“不要了。”
邹野看着她发脾气笑了，走过来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张展鹏一看她脾气这么大，连忙上前来，给她把红包捡起来又塞到手里了，“甭听你姥姥的，规矩太多没好处。”
说罢张展鹏还把姥姥手里头的零碎红包抢过来大半，又给了陆离了，“拿着啊。”
姥姥看着手里的几个零碎红包，不知道该说张展鹏什么好。
张展鹏也是没照顾过孩子，他只知道过年得开心，长辈给孩子几个红包也是应该的。陆离摸了摸张展鹏给她的红包，不薄，挺厚一沓。
邹野往她这靠了靠，问她，“你吃了吗？”
陆离还没回答，姥姥就说话了，“吃个屁吃，早饭的点蒙着头睡，人家都吃完了，还单等着她不成？”
陆离也不生气，紧着姥姥念她。反正她嘴里一天到晚没几句好话，还爱骂骂咧咧。
张展鹏倒是制止了，“唉，妈。大过年的，别说孩子。”
邹野在陆离肩膀上蹭了蹭，小声跟她说，“去我家吧，我家有饭。”
陆离想了想也行，把红包往口袋里一装，站起身，“出去玩了。”
邹野跟在她身后跟姥姥和张展鹏打了个招呼，“奶奶再见，叔叔再见。”
姥姥还不满意，“大过年的，上哪去？”
张展鹏接话，“大过年才该出去玩，让她去。”
.
邹野带着陆离回了他家，陆离还以为他家会很热闹，没想到根本没个人影子。
陆离进屋后问，“你爸妈人呢？”
邹野打开冰箱，把早上李小芹单独给陆离做的饭拿出来。他进了厨房去热饭，陆离就跟在他身后。
“你家人呢？”
邹野这才回答她，“哦，去我爷爷家了。”
邹野转身看到陆离倚在门口歪着头看他，他给陆离解释，“年初一要一家人过，年初二回娘家，明天我爸妈就得去我姥姥家了。”
陆离往常没听过这些家长里短，更不知道一个健全的家庭是怎么运作的。她思考着邹野的话，“一家人一起过，那你怎么不去？”
邹野翻了一下锅里面的菜，他轻轻笑起来，“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陆离点了点头，朝邹野家的厨房乱看。这个厨房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是李小芹平常勤快。也就是这个厨房，天天跟酒店后厨一样，盛产着合陆离口味的菜。
陆离往门上一倚，“你妈真好，我也想要你妈。”
邹野笑意更胜，“好啊，我妈就是你妈。”
陆离没跟他再插科打诨，反而是看着他问村里的习俗，“你们平常过年都要磕头吗？你也要吗？”
邹野平常过年就为了躲这狗屁习俗，每逢年初一他不是装睡就是装作不在家。也就是等着人都走了他才出来给他爸妈磕两个头，以敬父母生育之恩。别的他都没磕过，更没在大年初一跟今天似的跑到别人家去磕头装乖。
“这里习俗是这样的。”邹野把锅里的菜盛出来。
陆离不解了，“难不成到了三十岁还得去磕头？”
邹野拿好筷子端着菜往外走，陆离就跟着他出了厨房。
邹野把盘子放到餐桌上，“有一种情况是不用磕头的。”
陆离好奇了，“什么情况？这么厉害，还能对抗这封建糟粕。”
邹野抬起脸来对着陆离说，“就是结婚了的人不用再磕头了，可以免了这封建压迫。”
陆离一听瞬间兴致缺缺，她讪讪地坐下，“还当是什么呢。”
“想看什么电视？”邹野没坐下而是去给她开电视。
陆离拿起筷子来，“都可以。”
邹野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一个台，就又回到餐桌前。他坐下，“新年快乐，小草。”
陆离听着邹野喊她小名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夹菜的手也一抖。她勉强点了点头，埋下头看着盘子里的菜，闷声说了句，“新年快乐，邹野。”
她又长大了一岁，也许在半年前，她还想象不到自己的未来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也就半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光影交错，她独身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拥有了陌生的家人，还有眼前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和邹野的关系，是同学吗？或许是吧。
也许只有这样普通且不过分逾越的关系能够保持得久一点，她能再多看看面前的少年，也能听着他爽朗的话语。
陆离抬头看看窗外，今年是个冷冬年，很冷但是没有雪。一直到年都没下一个小雪花，陆离在想是不是不下雪，野草就能顺利地长出来。
陆离的青春期大概是从遇到邹野开始的吧，青春期的少女总是纠结来纠结去。反复思索琢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终也没得到一个固定的答案。
她也总是在和邹野的关系当中一进一退，拉扯撕拽着自己的心。
.
除夕夜时，张展鹏说要带陆离去买新衣服。
陆离还以为他是随口说说，过后就忘了。没成想今天一早张展鹏就给摩托车加好了油停在院子里，等着陆离起床。
陆离起来后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张展鹏推着上了摩托车，陆离还是头回坐这摩托车。张展鹏给她一个头盔，“早饭等会儿回来再吃。”
陆离坐在摩托车后座提醒张展鹏，“今天是年初三，市场不开门。”
正常情况下早营业的店家也要到初八才能开业，张展鹏今天还兴致勃勃的。陆离忍不住就给他泼了冷水了，“今天去要白跑一趟的。”
张展鹏却不以为意，“咱去看看你就知道到了，不白跑。”
张展鹏就带着陆离去了镇上的服装市场，到了地方后他把摩托停在路旁。陆离下了车把头盔摘下来，“都歇业了，回去吧。”
只见从市场往里看，各个店铺卷帘门都是合上的，门上还贴着歇业大吉。
张展鹏停好车往市场里面走，还招手让陆离跟上。陆离也只能跟在他后边，张展鹏带着陆离在市场的过道里七绕八绕，他对这市场倒是很熟悉。
进了市场中间一条过道，张展鹏又带着陆离走了两分钟，他们来到一家亮着灯的店里头。店主似乎也是刚刚才到，正在忙着收拾地下的包装袋还有衣撑。
张展鹏到了门口就朝里面人打招呼，“杨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