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山下县城,没有风。

宋温白回到家,她站在门口往麻将桌看了一眼,没有冯秋红,她抬脚径直往里面走,路过一间卧室顿住脚步。

她抬眼。

冯秋红站在衣柜前,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存折的小红本絮絮叨叨着。

“为什么不交资料费。”

冯秋红听到宋温白的声音,猛的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神情冷冰冰的少女,她收起存折瞪了一眼。

“能收留你已经不错,还想要钱一分没有。”

宋温白还站在那,屋里昏暗,看不清神情。

冯秋红关上衣柜,扭头瞥到门口的少女。

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已经有一米七,但并不丰腴,很清瘦,些许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照到少女的脸庞。

她的眉宇似乎一直轻皱着,一双大眼睛干净明亮,直视望着她透着一股倔强劲,格外勾人。

冯秋红的目光停在宋温白清纯的脸蛋一顿,饶有兴趣的说了句,“想要钱也不是不行…”

“龙虎巷有个理发店招个小妹,一个月能赚不少钱,比你上大学出来赚的多了。”

宋温白她知道那家理发店,里面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她心里一沉,紧咬着嘴唇,没啃声。

冯秋红点了根烟,烟雾一进一出,看出少女的抗拒,宋温白是个极倔的人,不能逼的太紧。

毕竟闹出人命也麻烦。

冯秋红眼神一暗,没有再说话,按灭了烟,不再搭理少女,往出走。

宋温白还站在屋里,顿了片刻,也转身准备出去时,她身后忽而响起一道关门的声音落下。

宋温白猛地回头,不是冯秋红,而是那天在楼道遇到的那个男人,男人将门关住,往里面走了几步。

一股寒意在心里升起。

男人走到她身边,手不轻不重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笑,“学校要交资料费,冯秋红不给啊?”

宋温白抬眼,清楚的看清男人眼底里的恶心的**。

“学校要交多少钱?”

“叔叔给你交。”

男人说着,手便往下,覆上了少女瘦弱的后背。

宋温白站在那,浑身控制不住的抖起来,她猛地的推开男人,尖声道:“别碰我!”

男人没想到少女忽然反坑,被推的往后一个趔跌,撞上了后面的柜子,上面的滑落坠落一地东西。

宋温白抬脚就要往出走。

男人恼怒,也不再装了,上前一把攥住少女的手,往里面拖,嘴里还喘气道:“贱货,你能跑哪里去呢……”

宋温白心头绝望,挣扎,“别碰我!滚开!”

这时恐惧占据她的心头,眼泪瞬间飙出,她绝望的望向前面的门,眼泪模糊了视线。

在客厅打麻将的人听到屋里面的动静,面面相觑,有人看向冯秋红,眼神示意,“不去看看啊?”

冯秋红恍若未闻。

“哎呀,胡了!”

“都愣着了,快给钱吧,哈哈哈。”

有人输了牌,脸色不虞,道:“再来一局,手气真差!”

其他人又将注意力放在牌桌上面,

重新洗牌。

忽而,门被猛地打开,少女眼眶红的厉害,脸颊都是眼泪,对上一桌子的人一顿跑了出去。

冯秋红往屋里望去,男人捂着额头坐在地上疼的直叫唤,血顺着额头流出来,糊了一手。

众人一惊。

男人骂骂咧咧的,“那个死丫头呢?!给我抓回来!”

冯秋红暗道:死丫头,下手真重。

人却起身,嘴里佯装道:“哎呀,老刘你没事吧?”

男人目光凶狠,“那个死丫头呢?!冯秋红你看你那个继女给我砸成什么了?!这事没完!”

冯秋红表情一冷,淡淡道:“行啊,要我帮你报警吗?”

男人瞬间噤声。

他不占理,不敢把事闹大,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外面,凄风冷雨。

宋温白泪流满面的跑出楼,脑海里不住的回想起男人靠近自己,恶心的气味,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眼底里的**。

她扶墙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反胃的一直干呕,一直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走到街道,看见一处电话亭,她手颤抖着播下一串号码,喉咙处痛苦的哽咽,几乎站不住。

在一阵忙音后,接通了。

话筒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喂?”

话筒外,少女站在那,身体控制不住的抖如筛糠,只是哭,痛苦如鲠在喉,话都说不出来。

“喂?”

“是哪位?”

话筒那边的人见不说话,便准备挂了电话。

宋温白如梦惊醒,她攥紧话筒,犹如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出声,“妈妈。”

话筒那侧,里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一顿,周玉君问道:“小福?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宋温白抽泣,祈求道:“妈妈,妈妈,你带我一起走吧,你带我走吧……”

周玉君似乎是在外面,她听到里面人群熙攘,传来汽车站的广播声音。

他们要走了。

宋温白有了这样一个清晰的认知。

周玉君听到她的哭声沉默了会,似是换了一个地方,那头安静了下来,周玉君的声音再次传来,尤为清晰。

宋温白听到,周玉君声音略有责怪的说,“小福你别再任性了,马上要高考了,离开浦口,你难道不考试了?”

周玉君话里尽显冰冷薄情,但她也已经不在意了。

宋温白抹了一把泪,她声音发颤,说:“我可以再复读……你要是供不起,我也可以不读了,妈妈,我可以出去打工,我不拖累你……”

“你带我走吧,我求你了。”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会死的……”

这一刻,少女所有的骨气,荡然无存,她终是低头了。

她原谅了周玉君的所有所有,原凉周玉君把自己刚满月就留给奶奶,成为留守儿童,被人起外号,没爹没妈。

她原凉周玉君重男轻女,和宋江文离婚,只带走宋思潼,把她留给宋江文,只要这一次别再留下她。

她原谅所有。

街头起了风,风雨声里夹杂着宋温白低低的祈求声。

她浑身湿透,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电话亭前,无助的祈求电话那头的人能够带走她,带她走。

可是周玉君没有,几乎公事公办的说,“好了,妈妈要进站了,你有什么事找你爸吧。”

宋温白的哭声几乎是一瞬间停住的,她只默默流着眼泪,问周玉君一句,“你会后悔吗?”

那头的人似是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宋温白没有再开口,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目光空洞的望着对面的马路,路上连车都没有。

她目之所及,春日萧瑟,愁云惨淡。

她不明白,为什么宋江文和周玉君生了她,却不尽一个做父母的责任呢?

让她成为留守儿童。

为什么在已经缺席了她整个童年回来后又重男轻女,再一次抛弃她呢?

宋温白听着耳边话筒的忙音,她想起很多事情……

妈妈,我好想告诉你,我是如何长大的。

没有共进退的朋友,

内心敏感缺爱,

我不具备被爱的能力,

在成长的这条路上,心里装了很多心事,但这些我一直守口如瓶。

我谁都不说,

我要一言不发的绕过这片痛苦,

如果有一天,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我就不恨了。

老邱副食店。

宋温白无处可去,便来找邱云则。

此时副食店里只有少年一人看店,当邱云则看见眼睛哭的红肿的少女一顿,他什么都没有问。

“吃饭了吗?”

“没…”

少年轻声道:“等着。”

宋温白吸了吸鼻子,钻进柜台里面放着凳子,她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很沉默。

忽而一件毯子落在她的肩上,她抬头,就看见邱云则淡声说了句,“晚上降温了。”

后又走了。

宋温白将毯子拢了拢,很暖和,有阳光晒过的温暖的味道,抚平了一些内心的皱巴。

邱云则煮好关东煮放到桌面上,“加辣的。”

随后又放了一瓶加热过的牛奶,“先把牛奶喝了。”

宋温白望着桌面那瓶牛奶,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了声谢谢。

有人来买东西,邱云则在柜台前找零钱,空隙间,他垂眸看了一眼旁边,少女裹着毯子,坐在那小口小口吃着东西。

似是太辣了。

少女嘴唇红润,时不时吸气。

邱云则淡笑,将一瓶汽水放到少女面前,“不能吃辣,别逞强。”

宋温白抬头,邱云则话落,已经又回到柜台前收钱,她没动汽水,继续低头吃着关东煮。

夜深了。

店里没什么人来买东西了,外面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黛瓦滴落到屋檐下面。

啪嗒,啪嗒。

副食店里面,两道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凑在一起做试卷,时不时传来几句低语。

邱云则从初中就开始做兼职,功课并不上心。

当初考上三中也是最后一学期冲刺了一把,踩着分数线进来的,这几年邱父戒了赌博家里好转,他才专心学习。

但是之前落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补上,宋温白有空就会帮邱云则补习功课。

宋温白做完一套试卷,抬头看了一眼少年。

橘黄色的光晕下,少年冷峻的脸庞略有柔和,神情专注而认真。

宋温白轻声出声,“云则,你有想过报考哪所大学吗?”

邱云则一顿,“你想去哪里?”

宋温白垂眸,“我想去北京。”

邱云则闻言抬头,若有所思道:“北京?”

随后少年勾唇一笑,“你肯定能考上的!”

宋温白没说话。

邱云则转头,就看见少女眉宇紧锁,隐有忧愁。

邱云则安慰道:“别想太多,状态很重要。”

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天,内心满是对未来的迷惘,她不知道她的未来在哪里?

第二日。

学校订的学习资料到了,原洁叫了几个人去办公室抱东西。

那天课堂上,原洁说:“宋温白你的资料费,你妈妈替你补上了…”

宋温白一愣,欲说什么。

原洁简洁几句,“别想太多,好好学习。”

宋温白忽而想起上面,看向后面,对上邱云则的目光,少年则轻轻摇了摇头。

宋温白的资料费不是他交的。

本来他想拿出之前做兼职的钱,但是邱妈妈又感冒了,加上还账,家里没有钱抓药了。

宋温白想到周玉君,又觉得不可能,周玉君不知道学校要交资料费的事情。

那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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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温书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