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白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到一地的水，冯秋红不在家里。
家里水管应该漏水了，这片儿是旧居民楼，防水做的并不好，漏水，跳闸也是常事。
她一愣，放下书包，淌着水过去，到卫生间。
此时水管衔接口汩汩冒着水，喷射出小弧度流水，洒的到处都是，所幸她回来的早，家里的家具还没有遭殃。
家里是没有工具箱。
宋温白略一沉默，敲响了对面门。
这个时间祁妈妈应该下班回来了，门打开了，她抬眼，看见立在门口的少年一怔。
祁阿姨也没能说出口。
祁川看着门口少女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屋内，祁妈妈似乎在厨房做饭，问了句，“小川，是谁啊？”
祁妈妈原来在。
宋温白冲里面喊了一句，“祁阿姨，家里…家里水管漏水了，我想借一下工具箱。”
祁川笑了下。
祁妈妈的声音很快由远及近，系着围裙出来，“是小福啊。”
“好，你等等，让小川拿给你。”
家里门开着。
祁妈妈看着对面屋里漏了一地水，“让小川也过去看看吧，女孩子哪会修这些…”
宋温白以前家里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的时候，家里时不时遇到线路短路，跳闸。她还小，也不懂这些，奶奶也是，只能找社区好心大叔帮忙修，那时候她就在旁边看，慢慢的就懂一点了。
宋温白刚想拒绝。
可少年提着工具箱出来了。
卫生间。
宋温白看向少年，“你会修？”
祁川笑了下，“会修。”
宋温白一默。
她将工具箱递给少年，然后进屋换了件衣服。
宋温白身上那件衬衣也被水打湿，她换了一件衣服，抬手竖了一个高马尾，出来的时候，望里面瞥了一眼。
祁川可能怕淋湿衣服，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只穿着黑色背心，露出小麦色结实的肌肉，半蹲拿着扳手卸螺丝。
他的侧脸对着宋温白。
入目是少年消瘦的轮廓，因着溅到水渍，前面的碎发湿了，软塌塌的垂落下来，而一些小水珠顺着少年脸颊滴落下来。
啪——
水滴落到地面，也不轻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一圈圈波澜在心口荡漾开。
宋温白匆匆挪开目光。
学校里之前就有人议论体育特长生的身材，而祁川更是学校其他女生的议论对象之一。
宋温白以为自己刚刚匆匆一眼，没有被祁川注意到。
可实则，她抬脚刚离开去客厅拖地，祁川瞥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宋温白，垂眸低笑了一声。
水龙头上面的衔接口堪堪拧紧，祁川出去在工具箱找垫圈。
宋温白进去看进展如何。
她刚蹲下身看，忽而水管爆开，水花洒出来。
宋温白一愣，来不及躲闪身上被淋湿大半，她刚想往后躲，可抵到一处坚硬如墙的胸膛。
下一秒，
一道高大的身影压下来，一只横过来，将一块毛巾盖到喷水处，毛巾浸湿。
少女抬眼，就撞进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里。
宋温白：“你……”
宋温白话落，才注意到此时少年弯腰将她罩在身下，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以及胸膛处黑色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肉。
四目相对。
祁川看到少女衣服浸湿，春日衣物单薄，隐约可见。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立即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目光闪烁，“还没修好，小心点。”
宋温白抬脚准备离开，这时一件衣服落到她身上，她一怔，抬眼，就看到少年看着水管处，“小心感冒。”
宋温白轻声解释道：“你穿吧，我再穿件衣服……”
祁川心头一磕。
关心则乱，他忘记了这里是她家，这件衣服湿了，再换一件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空间逼仄还是因为祁川在，宋温白后面一直待在客厅，收拾地面的水。
半小时后。
水管修好了，团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门缝偷溜出来。
一晃眼，这会正被少年举起来，笑着说：“团圆，你怎么胖了这么多呢。”
宋温白嘴角轻弯了下。
少年的目光移到宋温白的脸庞，一顿，也笑了下。
宋温白看着修好的水管，没想到祁川真的修好了。
自从知道少年比她小，心里就似乎一直把他当弟弟，也总会下意识生出保护，照顾，向下兼容的想法。
一场意外水灾。
让两个人都狼狈不堪，宋温白递了一块毛巾给祁川，轻声说：“擦擦吧。”
少年放下猫，眉眼弯弯，“谢谢，小白姐姐。”
宋温白听到那句“小白姐姐”一顿，也没有再说让少年改口的话，只转身给团圆弄点吃的。
祁川离开后。
冯秋红后脚就又招呼了一群人来家里打麻将，外面搓麻将，吵闹的声音响起。
宋温白在洗衣服。
二楼的阳台上挂满了衣服，显得拥挤，空气里潮湿，隐约有发霉的味道。
冯秋红一会指使宋温白倒水，一会让宋温白下去买烟，而冯秋红约的牌友也使唤少女跑腿。
晚上十点。
在冯秋红让宋温白出来买吃的，少女站在那，淡声说：“时间太晚了，我要去复习功课。”
冯秋红吞吐烟雾，骂道：：“没爹没妈的赔钱货，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让你干点活怎么了……”
“学学学，学习成绩好有什么用？！书的读到狗肚子里！”
“整日想着考大学，想离开咱们这个地方，真以为考上大学就能摆脱命运了？哼，真以为识几个字就是文化人！”
女人的声音刺耳而难听，空气压抑而沉闷，句句刺痛少女的内心。
忽而对面门开了。
宋温白抬眼，就和准备出门的祁川四目相对。
祁川瞧见对面一阵乌烟瘴气，在门口一顿。
宋温白想挪开目光，却忽而看到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宋温白却没看清少年说的什么。
祁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
冯秋红没看到这一幕，还在喋喋不休，将输牌的怨全部发泄到宋温白身上。
可一秒，头顶的白炽灯，毫无征兆的暗了。
停电了。
世界进入一片黑暗。
楼上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是哪个小兔崽子把电闸拉了！”
宋温白站在黑暗里，耳边是冯秋红骂骂咧咧的声音。
宋温白也没反应过来，视觉没了，听觉格外清晰，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忽而有人拉起她的手。
宋温白一惊，正要挣脱，头顶响起很轻的“是我，小白姐姐。”
是返回来的祁川。
宋温白正要问什么，可下一秒，少年拉着她的手，趁着黑暗，将她从那里带走。
两个人奔跑在夜晚的街巷，宋温白抬眼看着拉着她跑的少年，桔黄色的路灯灯光朦胧，照在少年的身上。
斑驳的老城区，街巷，慢慢都被抛在她的身后，这一刻，仿佛冲破了身上所有的桎悎，横冲直撞的自由。
宋温白挽唇浅笑，慢慢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两个人跑了很远，最后停在一家书店门口，宋温白气喘吁吁，却轻笑出声。
祁川抬头，少女笑靥如花，明媚，又开朗。
宋温白察觉到祁川的目光，她一愣，“怎…怎么了？”
祁川直起腰，偏过头，目光闪烁，“没…没什么。”
她没注意到，少年的耳朵在月色下悄悄红了。
天气渐暖，夜晚天气清爽。
宋温白看向对面阳光的少年，问：“是你把电闸关了？”
祁川一愣，语气不自然的磕绊道：“对…”
听到少年承认的话。
宋温白一愣，多看了少年一眼，冯秋红肯定想不到，拉了电闸的人会是小区人人称好的祁川。
忽而，水泥路面落下雨滴，下雨了。
宋温白和祁川躲到书店的屋檐下，路灯下雨蒙蒙细雨，不一会顺着青瓦滴落下来，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了。
祁川挠挠头，说：“要不我们进书店躲一会。”
可一书店在浦口开了很多年，一九九七年的书店里面不大，却琳琅满目，有小报，小说，凌乱。
门推开，店里面柜台上的录音机正播放着一首歌：
青石板留着谁的梦啊，
一场秋雨又落一地花，
旅人匆匆地赶路啊，
走四季访人家，
如同昨夜天光乍破了远山的轮廓，
想起很久之前我们都忘了说，
一叶曲折过后又一道坎坷，
走不出看不破，
山谷的薄雾吻着烟霞，
枯叶之下藏多少情话，
划破天空的归鸟啊，
它不问你不答。①
宋温白抬眼，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走不出，道不破。
她忽而怅然。
这歌词写的真好，她不想屈服现实和命运，不想永远被留在浦口，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知道，宋江文一去便一直没有回来的大城市是怎么样的。
售货员过来笑问道：“同学，我们店里正准备弄一个心愿墙，你们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宋温白疑惑道：心愿墙？
宋温白和祁川两个人才看到书店重新规划了一下位置，在一面空白墙，弄出一个便利贴的墙。
祁川垂眸看向宋温白，“小白姐姐，你想写吗？”
宋温白看向站在旁边笑着等着他们的售货员，“什么都可以写吗？”
售货员笑着说：“可以，便利贴就在桌上。”
宋温白和祁川走过去，才发现上面已经贴了几张，有人写下高考鸡汤，有人写下生日愿望，甚至还有人当表白墙写情书。
宋温白看到那张表白信，忽而想起她之前在祁川房间，意外看到夹在书页里的那封表白信。
那封表白信应该已经送出去了吧。
宋温白思绪纷飞，然后提笔在便利贴写下一句话。
祁川偏头，就看到宋温白已经写完，正往柜台上走去。
他也提笔写下：
我喜欢你，小白姐姐。——CH
雨停了。
夜深了，月色露重，趴着狭窄街巷的狗打着盹，忽而有人推开书店的门，售货员看到去而复返的少年。
售货员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少年眉眼弯弯，笑说：“售货员姐姐，我能不能看一看刚刚和我一起来的女孩子写的卡片？”
售货员犹豫了一下。
祁川看到门口堆积起来，还没整理的书籍，又恳求道：“姐姐这些我帮你搬吧…”
少年说完，就弯腰动起来，嘴甜又勤快，售货员无奈一笑，便继续忙手头上的东西。
祁川搬完东西。
售货员将那张还没有贴的便利贴找出来递给祁川。
少年眉眼弯弯，道谢。
祁川接过便利贴，只看到上面写着一句话。
走不出，道不破。②
灯光照在少年的脸庞上，睫毛忽闪，一片阴影，祁川神色略一怔。
宋温白想离开这里。
①和②出自毛不易《一程山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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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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