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待敬书身体稳定后,一家三口提了点米粮,打算去和宋木匠道谢。只是他们少有和宋木匠往来,难以知道他的住处。思及石晓晓的熟悉模样,便觉找她问最合适。
石晓晓巴不得自己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出门,想都没想就主动说自己来带路,不等敬家夫妻与家里长辈说,飞快同家里嚎了一嗓子就往巷子里跑。
小姑娘乐颠颠地走在前面,走了三丈远才发现身后人没跟上,又掉头回来。也是此时她才留意到敬书一家都走得比较慢。
石晓晓一边好奇一边打量,发现最慢的好像是那个敬家叔叔。恍然间想起来,敬家刚搬来时给街坊邻居送点心,那个敬叔叔也走得有些慢。那慢得,好像脚下平整的路面都硌得脚底生疼,走上一步都有些奇妙的小心翼翼。现在虽然利索了几分,似乎也比不过吃了药的敬书。
也不知道这敬叔叔是得了什么病。
就那白汤圆,这会儿看着,似乎比他爹还好上几分。
敬书和张月一路和敬冬说着话,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和石晓晓聊两句,倒不像是在刻意迁就敬冬。
石晓晓溜到跟前多看了几眼,却没有将心中的好奇问出口。
等敬书的目光再看过来,石晓晓才像是刚想起来一般,轻声问敬书:“白汤圆,你好些了么?”
听见关心的话,敬书心里暖暖的,正要回答就听见石晓晓下一句担心——
“今天出来吃药了没?”
想说的话在喉头一噎,敬书张张嘴,听着身边母亲的憋笑,没好气地答道:“吃了。”
石晓晓点点头,郑重其事:“那就好。”
敬书看着她那仿佛心里石头落地的表情,心里直想理论。
可,犯癔症、诱发毒症、喝药压制都是事实,说来说去也没什么可争辩的。可偏生这小姑娘一副生怕他有病没吃药的模样,还是叫人憋闷得很。
石晓晓不觉自己戳了敬书的心窝子,看见巷子里哪家好吃的好玩儿的就和敬家几人拉起家常来,顺道还介绍了哪家饼铺哪家酱牛肉是宋木匠的最爱。
张月向来大方,想着总得带上些称心的谢礼,大手一挥就带了六张饼一斤酱牛肉包上。
石晓晓屁颠颠跑去帮忙提了酱牛肉,面上的开心不似作伪,活像那酱牛肉是给她买的。
就那脸快笑烂了的模样,引得敬书连连看了她好几眼。
一行人来到宋木匠那敞开的院门口,石晓晓提着酱牛肉门也不敲,扯着嗓门就喊“宋叔在不”,也不等人出来招呼,抬脚就走了进去。
“在呢!晓晓吗?”
“是呢!”
一应一答简短非常,宋木匠寻思就是那丫头又跑来串门,反正也是熟识,更懒得客气,手上的木活是一刻都没停,专心致志地在院里埋头苦干。
他手中稳稳握着工具,正就着墨线打槽,鼻头一吸就闻见了自己最喜欢的酱牛肉。
“老牛家的酱牛肉!”他倏地抬头打趣,“你这丫头哪儿掏来的?”定睛一看,才察觉石晓晓身后还跟来了一家三口。
“我就说他喜欢吧!”石晓晓对着身后三人笑得得意,转头对宋木匠说,“他们给你买的。”
敬家两口子当即热情地叫了宋木匠,连声道谢。这番客套搞得宋木匠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停了手里的活儿,想要招待一二。
敬家夫妻一见要打搅人家活计,又觉得耽误人家正事儿,连连谢绝,又把儿子推出来道谢,打算速战速决。
敬书知道这于自己而言是救命之恩,认认真真同宋木匠道谢,却迎头对上了宋木匠的关切:“看你那天……现在是好些了?”
因和宋木匠不太熟,敬书听着这话面色一僵,身子控制不住地僵硬起来。
答话答话,这时候不可以乱想!宋叔是救命恩情,他不会那样他不会那样,他的关心是真的……敬书在心中提醒着自己,无法说话的嘴就像不属于自己。
“哎呀,宋叔你放心,我问了,他今天是吃了药才出来的,没事儿!”
石晓晓咋咋呼呼地插嘴,看起来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一般,连声道:“我把牛肉给你放灶台了啊!”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厨房。
等她出来看见宋木匠还在推拒敬家的其他谢礼,转了一下眼珠又帮张月把东西放进了厨房,连番操作下来行云流水,热切到有些奇怪。
不过她年岁不大,大家伙只当她小丫头片子爱瞎凑热闹,也没在意。
宋木匠无奈收下谢礼,嘴上还是得为自己挣个面子:“你们这……大家一条巷子的,互相帮衬,我又不是为了啥好处……这次,嗨,算了!下次要再这么,我老宋可是要生气了啊!”
张月自然也是连声道谢,这确实是救了自家孩子于水火,说着要是以后有用得上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也别客气。倒像是真怕宋木匠反悔又把谢礼搬出来,张月客套完就带着人往回走,路上担心敬冬走不快,将人胳膊往肩上一架,一路借力扶着回家。
跟在一路的石晓晓,瞟了敬家叔叔脚底几眼,总觉得那鞋底都没踩实路面,一双脚好像是飘过去的。但又因为那衣摆晃来晃去,看不真切,又好像是眼睛花了一样。
石晓晓陪着敬家三口回屋,到了门前将敬书拦下:“申时我来找你,到时跟我出去一下,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的。”
莫名其妙被约了时间,敬书刚要张口细问,就被石晓晓打断:“别忘了啊,到时来叫你。我先回去了。”石晓晓说完就往自家铺子跑去。
张月将敬冬送回房间休息,出来就看见敬书一脸古怪地站在院子里思索,时不时还透过半开的门往对面瞧两眼。
“这是怎么?舍不得晓晓回家?”张月笑道。
敬冬愣愣地看了自家娘亲一眼,呆呆答道:“石晓晓说申时要叫我出去一下,不超过半个时辰。”
“挺好呀,人家念着要找你玩儿了。”张月欣慰,觉着自家这儿子其实挺不容易的,“你看,虽然你长得和他们不太一样,但并不意味着你不能和他们一样玩儿。别担心,你不是同她相处得挺好的吗?总会好起来的。”
张月说得稍显含糊,但敬书心里明白,这是担心他的心病,怕他总是控制不住把事情往坏处想,既不想他再害怕陌生人的关心和亲近,也不想他过于在意自己这圆滚滚的外貌,过于退怯。
“想去就去吧。出门前告诉我一声,记得早些回来。”张月摸摸儿子的头,知道担心也无用,不能因为担心就只敢将他放在身边,将来的日子、将来的路,终归是要他自己过、自己走的。
“嗯。”敬书点头应下,不知不觉在心里生出了几分期待。
约莫申时一刻,石晓晓摸来敬家门口叫敬书。
敬书同母亲知会一声就跟石晓晓出门。这眼见路径眼熟,他心里犯起了嘀咕,转眼跟着石晓晓就窜去宋木匠家的院子。
“宋叔,吃饭呢!”
石晓晓一进门就对端着饭碗的宋木匠吆喝。
宋木匠一见她就心领神会,笑呵呵道:“我就知道你这小东西肯定眼馋!去吧,厨房里拿碗。”挑眉看见敬书也跟在后面,“你还把这小胖子也带过来啊?一块儿一块儿。”
石晓晓乖乖应声,拖着敬书进厨房一人拿了一套碗筷,就去围着饭桌坐下了。
敬书被安排着,整个人都没醒过神,总觉得有点奇怪,但见另外两人这自然而然的模样,又似乎没有哪里奇怪。直到宋木匠给他俩一人添了一大筷子的酱牛肉,他才醒悟过来——
之前石晓晓那提着酱牛肉的热乎劲儿,原来是在等着吃呢!
一想到这酱牛肉还是自己一家人送来的谢礼,总觉得在恩人家里把才送来不到一天的谢礼吃掉好奇怪,可这酱牛肉是真的香啊!
“宋叔,这酱牛肉要不是我记得你爱吃,你今天还吃不到呢!”石晓晓一边邀功,一边往嘴里塞切好的牛肉片。
“行了行了,知道你心里挂着你宋叔,再吃点再吃点。”宋木匠没好气地又给石晓晓夹了几个菜,“想来玩儿就来玩儿,吃点就吃点,你还怕宋叔吃饭舍不得给你分一口啊?你一个小丫头能吃多少啊。”
石晓晓这些年爱在巷子里跑,没少往宋木匠这里钻,宋木匠早就习惯她时多时少的蹭饭。反正小孩子胃口小,也不是天天来,只要识趣不耽误他做活,他也无所谓。好在这小丫头也有点眼力见,有时候也会讨点小活儿干干,不完全是白吃白喝,倒也叫人看着顺眼。
晚饭还要回家吃,石晓晓蹭了几口菜,尝过味道也就心满意足了。
敬书则是情况不明,偷偷看着宋木匠点脸色,观察着石晓晓的动静,只敢给夹多少吃多少,根本不敢放开了吃。眼见石晓晓放了筷子,叫他去耍宋木匠院子里的木料,他更是惊疑不定地看了宋木匠一眼。
宋木匠瞧他那紧张模样好笑,宽慰道:“去吧去吧,她知道哪些不能动。”之前动了不该动的,可是叫他撵了大半条巷子,又押着干了些苦力呢,能记不住嘛。
敬书这才有些忐忑地跟着石晓晓一块翻那堆边角料。
宋木匠瞧了几眼,心说这小胖子可真放不开。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小胖子放得开后,变成他有些牙酸放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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