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絮絮叨叨了半天,直到萧亭澜一脸雾水的被薛铭辰带过来,才中断了话题。
宋清梦从前不屑于这些事情,不过现在听来,还算新奇,因此也算听的不亦乐乎,而后看见薛铭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没那么恨他,一切都有因果,都有关联,这些事儿很多时候,是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怎么能因为十多年后的事情,再去责怪一个有自己立场的人呢。
褚星河说他太善良,其实只是想的开,因为没必要去计较那么多恩恩怨怨,反而能活的更自在。
他这样想着,可是薛铭辰走进来的时候,空气还是沉默的抗议着。
其实只不过宋清梦想开了,薛铭辰却觉得过意不去。
毕竟被人当面戳出自己从前做过的坏事儿,要求得别人原谅,并不是个什么好事儿。
他又不是个脸皮多厚的人,褚星河是他推给宋清梦的,说起来,就算宋清梦真有意问责,他这条命,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这人啊,贱命一条,活的风生水起的,有几个是真的正直干净的?
“萧将军,里面请吧,我看外面这俩人好像有话要说,咱就别打扰人家了。”
李先生依旧那副样子,只是横生了些苦笑,摇摇头,挑了挑眉,伸手想去揽萧亭澜的肩,却被那人向后一躲侧开了。
“嘿你这人?”
薛铭辰见状,因为失神略微有些疲惫的解释道:“诶,他就那样,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亭澜闻声顿了下,转头看向薛铭辰道:“你们关系有多好?”
李先生嗅到了一丝荒谬的气息,连忙将手从萧亭澜的身上撤了下来,拍了拍空气道:“行了,别叙旧了,国家重要儿女情长重要?”
“家国天下事,其他的没有可比性。”萧亭澜言简意赅道,紧接着,转身毫不留情面的走了。
薛铭辰望着他的背影,也没有过多流连,转头想看宋清梦,解释些什么,仍然不敢开口。
愧疚吗?可是那时候,他当真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宋晨不除,便是安国公一手遮天。
这天下的权势除了天子外不能平分,就注定有人要雄起,而有人必须砍掉一肢。
彼时的安国公,女儿的地位甚至比公主还高,宋晨又手握兵部大权,可以说宋晨在的时候,兵部的权势是最高的,安国公什么身份不必多说,他若不制裁,只怕宋晨和徐家联起手来,薛家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人最怕有情,比如后来他认识了宋清梦。
薛铭辰其实宁愿他是个心怀仇恨的怪胎,可偏生他比谁都要正直善良,总是无条件的原谅所有人,又很有自己的立场。
无外乎,他是个适合和褚星河搭伴的人,甚至日后的能力远远在自己之上。
所以他更会愧疚。
他害的这个孩子很多年都流离失所,害得他从小丧父,失去母亲。
“先生,不用这么自责,我又不会怪你。”
没想到最后要道歉的时候,还是宋清梦先说的话。
薛铭辰看着他道:“可我真的,做了很多,对你不公平的事情。”
“虽然实话实说,我并没有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做错。就像安国公府如今需要你一样,如果我威胁到你太公,你会将我斩草除根吗?”
宋清梦蓦地挨上这个问题,单薄的眼皮轻轻掀起,甚至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会。”
“不仅如此,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放在五年前,没有经历那么多的事情的时候,说实话,宋清梦也拿不准自己的选择,因为不能自处,不能同时而议,所以很难去和过去的自己共情。
是了,人生最惨淡的事情,可能就是现在的自己,甚至不能同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年纪的自己共情。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不改变,可是到最后却发现,不变的,似乎只有一直以来的改变。
薛铭辰听了他的答案,愣了下,随后点了点头。
他知道,宋清梦并不是因为嫉恨他才说这样的话,反而是因为他看开了,他能同时而处,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
仇人,说到底,是这条命啊。
你得释怀,才能活得下去。
“我也想过,在南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做的那些事儿。”
宋清梦忽然说道。
薛铭辰怔了下,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宋清梦也没有看他,只是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轻声娓娓道来。
“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只是,我亲近的人的一个傀儡的时候,怎么会不难过不愤怒呢?所以一气之下,我杀进了南海,可是即使杀了那么多敌人...我知道那些是敌人。”
“但是,我还是会心软。”
“也许自以为把自己做到极致还心软的人,就不适合做将军吧。”
宋清梦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这些话,哪怕是他心中最柔软地方的褚星河。
可是情至深处,好像真的没有不说的道理了。
“清梦啊。”
过了会儿,薛铭辰说道。
“其实想得太多,会很累的。”
“虽然我不赞同你母亲的那个观点,不过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其实她说的也挺对的。”
“我母亲?”宋清梦问。
薛铭辰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下道:“她说‘志气高的人需要心软,为将者更需要,通了民心,才是民生。’”
宋清梦听完,不知怎的,许是突然听说故人的话,为自己的记忆平添了一抹春色,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勾起了什么思索,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自嘲似的笑了笑。
“左了这一生,对短命鬼来说也已过半,干脆便这样算了。”
他想着,没有说出口。
等到萧亭澜推开房门的时候,萧茹的心中还有些芥蒂,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随后便嫣然一笑如春风化雨。
自然是,生的漂亮极了。
萧亭澜这样想到,不过他却是个非常有礼教的人,其实这一生除了逃亡的那几日外,就没有受过什么苦。
他这样一个人啊,不能看不起梅茹安那种戏子,但又实在不能同贩卖□□的人升起多大敬意。
有人会说他假清高,他也不在意。
他的自尊比天还高,就像他避了薛铭辰一辈子一样。
年少的情谊不是不在,而是不能认,不敢认,他不是个多能抗压的人,甚至不能在质疑之下给出一个交代。
所以他不能犯错,一旦犯错,就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要不你们,直接滴血认个亲?”
李先生说话从来不看场合,自然也没有提前酝酿个主持辞出来,于是这一问,问的萧亭澜蹙起了眉头,梅茹安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啊,要不你就帮忙把陛下带回来,免得这么多破事儿乱七八糟的,对谁都有意见。”李先生说着,一只脚踏在桌上,脏兮兮的手在果盘里乱抓了几颗葡萄,塞进了嘴里。
萧亭澜虽然听不懂他第一句话的意思,但是第二段倒是明白了。
对他来说,褚家何人当政,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么多年也都明白了,就算再死一万个褚星河,大楚都能推出个新的皇上来。
他不管,分心乏术。
谁当皇上,他就保护谁,虎符在谁手里,他就是谁的人,就这样过一生,比任何事情都简单。
反正自己位高权重,反正没有人能动自己。
“我说过了,不会参与这些朝堂纠纷,这是太祖答应我的,也是薛铭辰答应我的。”
萧亭澜冷冰冰道,没有给梅茹安一个眼色,旋即便要出门,却被李先生一把拦了下来。
“我说你小子有点太过分了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然而他话音未落,萧亭澜便一掌劈了过来,道:“你是什么人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在意,至于找个女人来劝我,更是没必要。”
梅茹安听了,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萧亭澜,又飞快的低眉顺眼的看着桌面,终究还是没有解释。
她早就知道会这样,趁着还没有让他知道,放他走好了。
可是她这么想是出于情谊,李先生对萧亭澜却没什么情。
他闻声,怒火直上心头,出手两下将人拦了下来,萧亭澜蓦地挨了几掌,发现自己打不过,瞪大了眼睛。
“瞪什么?瞪什么?你那一句话冒犯几个人你知道吗?萧茹不是因为你能变成梅茹安吗?”
他说完,只见萧亭澜的动作僵住了,硬生生挨了李先生一掌,竟被打的弯了腰,皱起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你说谁?”
“你再说一遍!”
他这三句话问完,眼睛就不可控制的看向了梅茹安,似乎不用再询问 ,就能得出答案了。
他不想要这个答案。
萧茹想。
“我嘞个大殿下啊,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这么问我,我告诉你个天王老子好不好啊?”李先生嗤笑一声,抬起手对着萧亭澜的脑门弹了一记,转身从身侧掏出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行了,闹了这么长时间的乌龙,也算知道点前因后果了,二位慢慢叙旧,当我不存在就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