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宣彧手下有两员大将,皆是心腹:朱雀和帝江。
帝江武功过人,魁梧粗犷,刻板固执,不解风情,常伴于姒宣彧身旁,负责守卫。
朱雀工于心计,处事谨慎,心细如发,演技超群,相貌柔美,常常和姒宣彧打配合战。
他二人威名,自是众人皆知。是以杨庆从地牢里缓缓转醒之时,见到朱雀,顿时吓得哭爹喊娘,抱着地牢的承重柱不肯撒手。
杨庆虽说有左相这个后台,但是谁知道姒宣彧这个疯子想干什么。进了地牢,一时半刻也出不去,这地牢里七十二道刑罚,可不是说笑的。
真要惹恼了他们,便是要蜕一层皮,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自己!杨庆哆嗦着,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只盼着朱雀能高抬贵手,先不要动刑。
朱雀虽美,然他笑肉不笑地盯着杨庆,亦是十分可怖,让人生不起半分旖旎心思。
“大...大人,草民实在不知那洛小女子竟是姒监大人手下,要不借草民十个胆子,也不敢和姒监抢人啊!”
唉,坏就坏在自己不该色胆包天,竟为了一个女人傻傻地找向那座宅子。杨庆恨得咬牙切齿。
朱雀低下头看着他,“你不是知错了,你只是怕了。”
朱雀又怀里摸出连封面都发黄破损的本子,在杨庆面前用力的扬了扬,本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你猜这是什么?账簿!我告诉你,左相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老老实实交代,把知道的都说了,兴许陛下还能饶你一条生路!”
朱雀半张脸在地牢的烛灯下映得惨白,半张脸掩在阴影里,将那本伪造的账簿甩给杨庆看,看着他脸色青白交错。
“我,我其他的都不知道,舅舅他们有什么事也不会告诉我这个废物啊!”杨庆用力回忆着,“庸黎,庸黎你晓得不?我偶尔碰到他去舅舅家做客,舅舅还叮嘱我不许乱说。”
杨庆哭丧着脸,攥着朱雀的衣袍下摆,“你去抓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吧!”
朱雀厌恶的一脚把他踢开,合拢牢门上了锁,转身离去了。他的影子被越拉越长,越拉越长,重影交叠,直到消失不见,和阴湿黑暗的地板融为一体。
“依着您的吩咐,竟然诈出了,”朱雀皱了皱眉,“庸黎。”
姒宣彧翻着兵书的手也停下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一人之词,不可尽信。庸黎是庸洲的族兄,此事我得向顾大哥细说。”
“本来也没想着靠一本假账让他认罪,左相行事确实也不带着杨庆,就看我赌的对不对了。”姒宣彧风轻云淡地说,好像那个为期一月的倒计时不是针对他的一样。
顾慈钧自然是不信庸洲会和庸黎一起叛去左相旗下,更不信姬令会任凭连坐制度残害忠良,还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庸洲也是如此。”
帝江派人敲打敲打了庸黎,怎么看都是指着左相去的。左相是百思不得其解,庸黎是私下投奔他的,又藏的隐秘,到底是如何被姒宣彧察觉的?
有人提醒他,他外甥杨庆前两天因强抢民女被抓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恐怕被吓了一下,便什么都说出来了。他们打点了狱卒,听说朱雀来过,还有什么“账本”之类的争执。
左相脸色瞬间凝重了,“甚么账本!他姒宣彧真是急糊涂了,以为拿假账就能让我倒台吗?他就是屈打成招按着杨庆摁了手印又怎样,老夫不认!”
左相站起来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气急道:“你去告诉杨岳,看他养的好儿子,敢来攀扯我了!出了什么事,他自己想办法吧!”
这便是要弃卒保车了。虽说杨庆知道的不多,但终归也有泄密的风险,不能让他误了大事。
......
吏部侍郎杨岳一早就备了礼候在姒宣彧门外了。上午的太阳也确是不留情面的,杨岳已是满头满脸的汗。
姒宣彧略带怜悯地看了看他,“今年春闺,杨大人卖官鬻爵的钱,怕是都带过来了吧?你也真是舍得,不过为了亲儿子,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杨岳也隐约听过账本的事了,被这么一诈,差点给姒宣彧跪下。
姒宣彧把那本伪造的账本抛给他看了。
杨岳胆战心惊,快速翻动着,喃喃道:“卖官鬻爵,两万两白银。郢城重修官道,一万两白银。去年,赈灾粮,三千两白银......”
“大人明鉴!微臣实在没有贪下这么多啊!”
账本是捕风捉影来的,里面记载的当然不全不准。姒宣彧还特意叮嘱朱雀往多了写,千万不能比实际数据少了,不能让杨岳发现可疑之处。
姒宣彧似是安慰:“你与颜衡合作,实是与虎谋皮。这本账簿就是他提供给我的,他自己贪的还有他其他党羽贪的,有可能败露的,通通都栽赃给你。”
“但是呢,”姒宣彧话风一转,“本官自然不是徇私枉法之人,倘若你能提供准确的账本数据,可以考虑减刑。”
杨岳本不是个草包,只是他儿子前脚关进地牢,颜衡右脚就派人来要把他踹掉,又告病闭门不出。当下,他还有极可能被巨额的贪污数字送上断头台。
杨岳嗫嚅了许久,终究是认了,把他所知道的颜衡的恶行一笔一画写了下来。离开姒宣彧府邸时,杨岳迎面遇着太阳刺目的光芒,忍不住淌下泪来。
得了姒宣彧此番助力,姬令笑了笑,单独留颜衡谈话。
“左相,朕念你劳苦功高,不忍处以极刑。倘若你捐出家产,告老还乡,几十年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你执迷不悟,和朕死斗到底,颜氏百年基业就从你这里覆灭。”
左相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才嘴硬道:“皇帝,你还没有覆灭我一族的能力吧?我此时告老还乡,哪里还等得到几十年以后?”
姬令道:“皇后已然有孕,你还要赌吗?”
左相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他枯坐许久,姬令也不再催促。终于,左相让了这一步。
楚武王二年,左相颜衡告老还乡,携颜氏诸子门生离京修行。
“颜衡捐出大半家产,共计二百万两黄金,查抄的几家贪官,差不多也有一百万两黄金,如今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户部尚书捋着胡子满意极了。
姒宣彧劝说姬令,不如从这三百万两黄金里拿出一部分给庄伯修,换几年和平。
一则,要是真的打起来,消耗的军费恐怕要远高于这笔钱。先帝执政末年荒淫度日,各党派连年混战,民不聊生。便是如今,国内也不算太安定,叛党余孽蠢蠢欲动。打完仗后,就算楚国胜了,恐怕也是惨胜。
二则,姬令登基才两年,要是直接让庄国独立出去,极大地损害楚国的威严,动摇民心。
三则,庄国现在还没有威胁大楚的能力,与其打完仗后两败俱伤,倒不如实打实地拿些好处休养生息。
简单点说,给点钱息事宁人算了。
得了姬令的吩咐,姒宣彧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府——庄伯修暂住的地方,把结果说了,讨解药来,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诚如姒宣彧所料,庄国如今更需要的是资金,而不是独立,如今庄、楚两界也有个三五年的安定了。
恰逢庄伯修正在试穿万岁宴上的礼服。那一套礼服,华贵异常,光彩夺目,在庄伯修身上更是惊艳绝伦。
他是那样风光耀眼,姒宣彧不由得黯淡了神色。
庄伯修转过身来,举起袖子,言笑晏晏。“怎么样,我穿这身好看吗?”
姒宣彧只是淡淡地笑,并不回答。
庄伯修以为他恼了,也正色道:“你可是为了下毒的事情埋怨我?”
姒宣彧不置可否,“君主么,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很正常。”说罢就要离开。
庄伯修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你我虽是立场相异,但是,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姒宣彧许久不曾回话,再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还是算了吧。数年之后,再见面,或许就是兵刃相向。这样廉价的友情,我不需要。”
朱雀尴尬地站在一边,眼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越发奇怪,还没等他回忆起这是民间小话本里的哪一段,姒宣彧就大踏步地离开了。
不知怎的,朱雀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寞和慌张。
才下过雨,路面泥泞湿滑,积水聚成一股,沿着小路淌进小溪了。天是阴沉压抑,姒宣彧也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反复摆弄着一个不值钱的小布老虎。
回宫之后,姒宣彧才知道出了变故。庸黎贪腐证据确凿,也牵连了庸洲要被流放。庸洲是顾慈钧的亲信,现下,顾慈钧正在和姬令据理力争。
庸洲是庶出,少年时期就已经离开家族,投在顾慈钧麾下,后来也甚少与家族有往来。却不知为何,姬令这次对顾慈钧罕见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朕免了他连坐的死刑,改为流放,已经是给了你脸面了!顾慈钧,你还要朕怎样?”
殿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官官相护,擅开特权,你是要做下一个颜衡吗?”
姒宣彧心里一惊,连忙赶上前去,却被殿外候着的刑部尚书崔泫泠拦住了。此人眉眼阴翳,下三白突出,脸上挂着一副鹰钩鼻,是朝廷里极不好相处的人。
此人上位不到一年,就把监狱里的刑罚全“创新”了个遍,其血腥暴力程度令人发指,却得到了姬令的赞赏。
崔泫泠冷笑着盯着姒宣彧,姒宣彧当然也不甘示弱,二人无声地对峙着,彼此都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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