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计中之计,领头之争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她的屋子里。

她自床底拖出厚重的箱子,带出些灰尘来:“你要松风去取的第二个匣子里,不是什么茶叶吧?”

零稚的笑意味不明:“当然是茶叶。圣女怎会这样想我?”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上——好——的碧云天’这几个字,绝不会堂而皇之出现在掌管绝云派财务大权之人口中。看来师兄是预备现下便动手了。”

“圣女真是聪慧过人,果然配得这解药,”他自腰间取出一颗药丸,捻在指尖,“收好了,整个绝云派只此一粒。”

“四个人,一粒解药?!松风你也不放过?”她的声音不由提高了些许。

她自然知晓他狠辣,多年情义的师兄弟也可毫不犹疑拔剑解决,更何况是个外人?可如今,松风和她,与他都是一条船上之人,利益相关。

“他晓得你我太多事,一并料理了正好。”他答得轻飘飘,好似杀鸡宰鸭一般寻常。

他看她不作声,笑一声:“怎么,你不会舍不得吧?”

她撇清:“只是觉着他有用,可拉拢罢了。”

她这话并不合他意,零稚反而以过来人之态教育起她来:“师妹此言差矣,有用之人自然需得拉拢,只是别喂大了狼崽子。”

她忍不住轻嘁一声:“狼崽子?看来零稚师兄很有心得。三位师兄……就是裘师父喂大的狼崽子吧。”

零稚笑:“就喜欢跟圣女聊天儿。”

丹药捏在零稚指尖,梁惊雪伸手去取,他却猝然攥紧掌心,收回。

“圣女……”他顿了一顿,平静的眼眸中透出难察的晦光,“确定……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吧?”

她盯着他不说话,蹙眉压眼,不免对他的戏弄生出几分怒意。

半晌。

他破开个笑脸,老老实实将药丸放在她掌心:“开个玩笑,莫当真。”

她望着掌心里黑黢黢的药丸,眯起眼睛看他,反问:“我凭什么信你?你若拿个假药来诓我,我三人岂不被你一锅端?兔死狗烹的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零稚直勾勾的目光钉在她脸上,自上而下似流水般贪婪淌过,最终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之上,忽然爆发出大笑,笑得她毛骨悚然,更不知何解。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根手指,试图抹去她额角方才在床底蹭上的灰:

“圣女啊圣女,我可不像我那个伊闯大师兄那般粗鲁,敝人平日惯是怜香惜玉的。你该庆幸自己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否则,我恐怕真会给你一颗毒药,送你们三人整整齐齐上西天。”

梁惊雪退后一步,灵巧躲开,蹙起的眉丝毫不掩饰厌恶:“那我还真要谢谢二师兄不杀之恩了。”

“不必见外。如今绝云派上下,除去那流放在外的龙掌门,论资排辈你我是最得势之人,更是嫡亲的师兄妹,我若不照应你,谁来照应?”

她并不答他这令人作呕的话,只是捏着药丸。零稚反倒催促起来:“怎么,还是不信师兄?怕我害你?也罢,那药丸还我。今日之事作罢,那茶待会儿寻机扬了。”

“我么,向来嘴上没把门,若是万一待会儿打得兴起,同师父说道说道你那青梅竹马的画师来,圣女莫要怪罪。”

他嘴角的笑这回倒极是坦荡。

于是,她袖下捻着的药丸在他的注视之下送入口中:“多谢师兄馈赠,感激不尽。”

-

此刻,零稚亲自倒了水,将壶拿去一边的炉子上烧着,托盘与杯盏也搁去一边,安静摆着。

炉火释放着热量,绵绵不绝。

壶盖被热气顶起,喋喋不休。

桌上厮杀正酣。

“二饼。”松风熟练打出一张,见下家的梁惊雪正神游天外,手肘碰了碰,小声提醒道,“圣女,圣女……”

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啊,是……该我了。”

抓了一张,指腹一捻,又怔怔打出去:“东风。”

她手还没抽离,便被零稚接下,将面前十三张牌推开,粗砺的手指敲敲那张东风,畅意笑了:“胡了。师妹,今日我这十三幺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东风啊。”

她哦哦两声勉强应着,推散了牌,如打太极一般洗着,心神不定的模样被裘海升敏锐捕捉。

炉子上的壶盖忽而大跳起,松风识相地起身去倒茶。一道道弧线各自拉满,白烟氤氲着清苦的茶香。

天青的茶盏好生搁在她手边,澄黄的茶水透亮明澈,几点茶碎缓缓沉底。

裘海升坐在她身侧,她自然起身接过松风手里的杯盏,双手端着,恭恭敬敬递到裘海升面前。

许是因为紧张,茶面不稳,滚水摇晃着烫着了她的手指,亦敛声屏气不敢动。

轻放下杯盏咯噔一声,屋子里突如其来的静。

零稚眼珠一转,大方招呼着:“都尝尝,这是梦粱的特产,碧云天。几两银子才得半斤,是难得的上品。”

松风并未觉出异常,憨厚笑了笑,吹了吹自己的茶面,正要浅啜入口。

她骤然开口,极不自然:“松风,去,给我……切两盘雪梨来,吃了再打。”

零稚抬手拦下松风,看似好心劝道:“生冷之物,此时吃了会闹肚子,女子家不宜多食。”

她支吾道:“凉的好,我有些乏了,吃了提神,好掰回来一局。”

松风此刻屈着膝盖,身子半起,不知该起该去。

零稚还要开口阻拦,裘海升不悦,手里的马吊磕在桌上当当响:“你怎么近日总针对她?两个梨子有什么稀奇,碍着你做账了?”

零稚连忙笑接:“不敢短了圣女的,我亲自去切。师父,圣女,松风……先喝茶,趁热。”

松风大睁着眼睛看零稚拘着礼退出的背影,端着茶盏,嘀咕:“怪哉。”

裘海升手指在茶盏上磕磕,闷哼一声:“哪里怪了?”

松风小声道:“裘师叔竟会主动给圣女切梨,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裘海升不语,只是望向梁惊雪,她双目视线一接上裘海升的,便极快垂了下去。

裘海升冷冷道:“你是圣女,要安分守己,万不可引人动念。”

她规矩地应下。双手一直握着杯盏,手指不安地抬起又放下,目光只暗暗落在松风手里那杯。

“怎么握着不喝?”裘海升提醒。

“啊……手有些冷,焐一焐。”她忽而想到什么,“松风,你去我屋子里取我手炉来。”

松风看看裘海升,连忙哦哦两声,茫然应下。

屋子里终于只余二人。

梁惊雪看裘海升只是靠在椅子里,来回捻着杯盏,轻嗅茶香,并不饮下。

她问:“饮茶还有什么门道吗?”

“自然,看病有望闻问切,品茶也有。一观其色,二闻其香,三才是品其味。”

“裘师父以为……这碧云天如何?”

裘海升冷哼一声:“观之汤色浅黄,清澈明亮。闻之清新有如雨后,是好茶。”

“那尝呢?”她紧张地问。

裘海升忽而大笑:“你自己尝一口便知,怎好端端问我?”

她恍然尴尬笑着附和:“是,是啊,是啊……”在裘海升紧跟的目光里,她吞下一小口。

她不擅品茶,只觉得有些苦,并没什么特殊的香气,也没有药味。

“如何?”裘海升问。

她摇摇头:“愚笨口拙,实在尝不出区别。”

见梁惊雪饮下一口,裘海升才舒了口气,端起茶送至口边,微抬杯底。梁惊雪紧盯不舍的视线被茶盏遮掩。

杯盏搁回原位,他唇上的花白胡子微微沾湿。

“入口清苦,却又似朝露轻盈,咂之略有回甘又不喧宾夺主,好茶。”

他的脸色很难看。却并非为着茶之稀罕珍贵,而是零稚敢公然邀他尝这样珍稀昂贵的茶。

“这样名贵的茶,他那里怕是堆得发霉了吧,”裘海升语气平平,却又似是自嘲,“不过今后便可堂而皇之享用了吧。”

梁惊雪立即跪下,大大伏着上半身臣服,口中慌张嗫嚅着:“弟子……弟子……”

裘海升望着通透的茶汤,神思清明,平静问:“是他的意思?是吧。”

她伏倒的身子一震,没有言语。

“伊闯和凌潜的死……都是他所为,是吧。”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悲怆。

她依旧沉默。

“今天是我,明天再轮到你。整个绝云派,就都是他的了。”裘海升忽而幽幽地冷笑。

“我……我也是被迫无奈。”

她仰起头望裘海升,干净白皙的脖颈被重重叠叠衣领包裹得严实,这样抬起的动作却隐隐露出了半道红痕。

她确信他看到了,才垂下头。

裘海升望着外头正当高照的日头:“太阳会升起,就会落下。明天升起的太阳,还是今天的那一颗吗?”

他自问自答着:“这不重要。因为人们只需要有一颗太阳高悬就够了。否则,他们就是没头乱撞的蝼蚁,活在未知与无序中。”

“你见过蚂蚁搬家吧。一只跟着一只,只需要领头的那一只决定方向,其余的蒙着眼睛使劲就好了。当失去了领头的蚂蚁,他们会很快推选出一只新的。至于走什么样的路,他们并不关心。”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愚蠢的东西当然该被奴役,生出灵智的东西才堪掌握所有。”

“若是老的躯体尚未死去,新的灵智方兴,便必有一战。”

“有此一日,我不意外。”

他的声音平静而苍老,如夕阳薄暮。

裘海升的声音越来越轻,咚的一声,脑袋磕在了桌上。

这咚的一声沉闷中带着微颤,她骤然抬起头,看他一动不动,她缓缓撑着腿站起来,壮着胆子,伸出根手指,轻推了推裘海升的手臂,口中低低唤着:

“裘师父……裘师父?”

没有回应。

门外脚步声响起,惊得她一激灵。

元旦快乐[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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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计中之计,领头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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