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磨砂门前的黑影离去,黎知俞才停止了喘息,利落地将衣物脱离,开始冲洗。
他站在淋浴头下,水雾洋洋洒洒扑上银灰色的面罩,彻底盖住他的双眼。
浴室中残留着牛奶海盐的咸香气,在淋漓的水声中,若隐若现地勾引着黎知俞。
他笑了笑,感叹着陆休遥这么久还是没变,只钟情这一个味道。
氤氲的浴室里,勾勒出光的形状,带着几分奶咸,让人不自觉地陷入温暖中。
就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好像遇到陆休遥的时候,自己也才刚刚成年。
那时,黎知俞还叫黎子囿。
子囿,听起来就不是个好名字。
正巧,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小失去父母,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年满18就要离开这个破烂的伊甸园。
精神上他仇富仇到极致,现实中却不得不取悦富人。
他白天在在高档餐厅凭着好脸蛋拿着高昂的小费,夜里在地下拳击场凭着好身体赚着价高的佣金。
他马不停蹄,游走在奢靡与金贵之间,却真真切切地唾弃着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自己。
于是他盯上了陆休遥。
和自己一样的孤儿,却凭着祖辈的积攒,继承了一辈子也挥霍不完的遗产。
稚嫩的富豪,最好下手了。
只是带着一身伤倒在他面前,就能轻轻松松看到一张带着怜悯的脸。
唯一改变的是,之前他骗的是钱,现在他要的是爱。
门声轻响,将黎知俞的思绪拽了回来。
“医生到了,浴巾我挂在门口的置物架上了。”
一片雾蒙中,只看见陆休遥说完并没有走。
片刻又传来句:“我开了暖风。”
言下之意,只披身浴巾出来也不会冷。
黎知俞又待了些许时间便出来了,亏了当时穿了身长款大衣,下半身没什么地方淋到,只是上半身被淋到的皮肤异常红肿,看的人眼酸。
“幸好今日的酸雨连一级强度都不到,不然怕是要植皮啊。”医生一边迅速处理一边嘱咐着,“下次别往雨里面冲,随身带着把伞,看好了天气预报。”
黎知俞不住的点头,倒真像不小心被雨淋到的倒霉路人一样。
陆休遥腹诽道,却还是心里窜着股闷气。
送走了医生,陆休遥阖上门,回首便看见黎知俞已经把面罩摘了下来,下半身裹着浴巾,上半身缠着绷带,坐在沙发上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
“别装,穿衣服送你回家。”
“哥哥。”
又是含着乞求的声音。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吗?”陆休遥气得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用伤害自己这一个法子来留住我。”
眼前人被戳穿后,却是不再说话了,只是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乞求,雾蒙蒙地望着他。
陆休遥气得青筋直冒,也不转身看他了,只身在门口开始换衣服。
“哥哥,我只是很想你。”
身后人突然蹦出这句话,让陆休遥一下子定住了。
太直白了,似乎是把心都掏出来捧到了他跟前。
过去相处的日子,两人从没有坦诚地讲过类似的话语。
毕竟讲了也没用,一个铁了心要走。
从没有接受过爱的人,总觉得爱一个人也是要字字泣血的,是要较出高下的,所以连一句情话也不愿说,生怕说出来就输掉了什么。
可是没说出来的那些话,最后还是会在一个个辗转的梦里,说给身边的虚影听,徒留下悔恨的清泪。
陆休遥再说不出什么气恼的话了,因为他也是。
他也很想黎知俞。
“哥哥,留下我吧,我把伤养好就会乖乖走掉,可以吗?”
工作室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吹的人懒洋洋的,此刻却让人颇有些烦躁。
不该这样的。
明明黎知俞还没有改了这些坏毛病,怎么就心软了呢?
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撕裂成两半,一个叫嚣着远离,一个拼命贴近。
纠结挣扎中,他悬在半空中的神魂听到自己的肉身嘶哑着道了句:“好。”
不知什么时候,黎知俞走到了他的身后,听到这声应答,虚虚地拢着他,用细软的发顶轻轻蹭着他的脖颈,像是一个轻吻。
“谢谢哥哥。”
陆休遥回神,轻轻推开黎知俞:“我去买饭。”
“我来点配送吧哥哥,外面雨很大的。”
黎知俞站在门口,微壮的身子掩盖住了门,隐隐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陆休遥额角一跳,嗤笑道:“怎么?又想囚禁我?这是在我的地盘。”
黎知俞顿了下,随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话罢,让开了身子。
雨的确很大,到了没法出门的地步。陆休遥亲自下厨,从万千速食库存中挑了两桶泡面煮了煮。
又是无话。
只留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快吃完时,黎知俞忽地张口:“哥哥,我给你带了礼物。”
陆休遥还吸溜着板面,他只懒散地抬了抬眸示意继续说下去。
“我大学学的不是旧地球花卉学吗,你走了之后,我就进了个研究所上班。这几年,我亲自研究出来很多花,能活能养,我每次都会自费留下种子,种出来,打算送给你。”
“前几次展览送给我花的人是你吗?”陆休遥单刀直入。
黎知俞顿了顿,点了点头:“哥哥都种下了吗?”
“不知道,都丢给助理了。”
黎知俞没说话,只干巴巴道了句:“这样也好。”
却也没说哪里好。
待到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客厅里的黎知俞早不知去哪里了,或许是独身去了客房,桌上只留下他小心呵护着的牛皮纸袋。
陆休遥拆开,里面熟悉的玻璃罩护着盆底的沃土,一株桔梗花却开了蓝白两种颜色。
旧地球的花束本就在新世纪灭绝了,如今能见到真花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变异株。
陆休遥笑着摸了摸玻璃罩,看向客房的方向——看来是真生气了。
他哼着歌提着花回了主卧,熟稔地从桌柜下翻出个小铲子和几个盆,把缩在玻璃罩里的花移栽到盆里,随后走向了阳台。
推门,花香四溢。
许是黎知俞进的研究所研究方向是观赏花,花的花期异常的长,且不怕强酸环境,完美的适配了新地球的一切,只是价格垄断,普通人无法购入。
陆休遥却因为黎知俞,拥有了一间自己的花房。
里面的每一朵花都在讲述着黎知俞有多么爱陆休遥。
里面的每一朵花都在讲述着陆休遥有多么爱黎知俞。
一盆桔梗花被放进了姹紫嫣红中。
只是先前长久的栖身于玻璃罐中,显得有些萎靡。
没关系。
花可以慢慢养。
我们也可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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