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休遥本想着将《苍浪》直接送出去便罢了,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便又添了句:“算了,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陆先生还是打算谈谈价格吗?”
“不不,我害怕他不收,要和他好好谈谈。”陆休遥打断了管理员的话。
管理员只是叹了口气,深知眼前人固执,便点点头回去准备相关事宜了。
陆休遥出门送走管理员,叹了口气回身,便看见沙发上杵着个雕塑般的黎知俞。
庞大的身躯弓着腰,手肘抵在双膝上,双手略带几分无力地交握着,手指却机械地摩挲着。
陆休遥见状眼皮跳了一瞬,条件反射般地凭借过去的记忆分析出来眼前人带着几分委屈和恼怒的情绪。
他缓缓迈步上前,思索着刚刚的话有哪里出了错,却猛然对上了一双红红的眸子。
他心脏漏了一拍,定在了原地。
“哥哥。”
陆休遥又是心脏突突直跳。
陆休遥咽了口唾沫,撑出副强硬的姿态,便听见:
“既然哥哥不在意,那哥哥能把那副《雨中玫瑰》送我吗?”
陆休遥愣了片刻,立马便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了。
他松下紧绷的肩,缓步走到黎知俞身侧,黎知俞的眼神就湿漉漉地粘着他。陆休遥坐下,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黎知俞黑软的发丝。
黎知俞眼见得双目更红了起来,委委屈屈的。
陆休遥只轻碰了两下就收回了手:“《苍浪》我的确非常喜欢,可是之前那位郑先生有个...唔...朋友,竟然赏出了里面除了忧郁孤独之外的其他情感,他说那是自由,我从未想过这一点。后来再与那个人联系的时候,郑先生告诉我,另一位先生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他是一名失忆症患者。”
黎知俞眨了眨眼,意识到眼前人是在向他解释缘由。
字字句句,含着刚刚起床的倦意和牙膏茉莉的清香,卯了劲往他神魂里钻,让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连带着话语也没听清多少。
忽得,眼前人无奈般的喟叹:“那副《雨中玫瑰》本来就是想送给你做生日礼物的。”
随后陆休遥停顿片刻,轻叹了口气:“你随时都可以拿走。”
黎知俞瞳孔两颤,回了神。
生日...礼物
陆休遥看着黎知俞呆滞的模样,自知多说了,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起身要走了。
颇有些仓促的意味。
手却忽地被拽住。
“哥哥,是为我准备的哪一年的生日礼物。”
微热的阳光从窗边钻进来,外面的风又兀自大了起来,带着黄叶脆生生地敲着玻璃,撞击、破裂、陨落。
风静之时,黎知俞听到了答案。
他说:“我决心离开你的那一年。”
陆休遥感知到紧抓着自己的手微颤了颤,随后便松开了,重力拽着他的手坠下,在手指尖留下了失重的酥麻。
他没有回头,却也没走。
不出所料,身后传来一声:“对不起。”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休遥微微勾唇,没回复,反身回房了。
黎知俞眼望着陆休遥回了房,呆坐着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机械表声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日光一寸寸挪移着,影子一点点拉长着,房间渐渐地被日光侵占。
在一片金光灿烂中,在一片悬浮的尘粉中,黎知俞呆坐在沙发上,一呼一吸间,闭上了双眼。
他放任自己沉沦在过去之中,被幸福、失望、痛苦、偏执勾出的网拉着,不断下坠,甚至暗暗期待着触底。
似乎用这种方式,就能使自己好受些。
午后13点
电子表懒散地滴答两声,纯当报时。
却把在花房的陆休遥唤回了神。
起身之时,眼前的花枝在打着转,陆休遥踉跄一下,打算出去寻觅些食物。
转身却猛地眼前一黑。
陆休遥右腿撤步,总算稳住了身形,却踹碎了一盆将将要谢的花。
似乎在花盆碎裂的瞬间,或者是再后一帧,房间门猛地被推开,吱呀一声,伴着一声“哥哥”,一下子也闯进了陆休遥动荡的心里。
陆休遥眼前满是黑白噪点的画面里,忽地蹦出来一条打着彩的弹幕:“黎知俞还是蛮靠谱的。”
可别扭的身形却扭曲着扑向花房的门,徒劳地抵挡着什么。
黎知俞迈入房间的一刹那,便看见了那面透明的墙。
墙后,陆休遥扭曲地扑在玻璃门前,却因为无力,身形缓缓下滑。可他忽略了全景的玻璃墙,映出了身后姹紫嫣红的花丛。
黎知俞分辨不出他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强压住那些要从嗓子眼里迸发的情愫,快步推开了阳台的门。
陆休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耳朵还嗡鸣着,视线还若隐若现的模糊着,手还有些抖罢了。
他强撑着抬起头,却被抵唇喂进来一颗草莓味的糖,腻得人喉眼发痒,他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直至一颗圆润的糖因为在舌尖停留太久而变成椭圆,陆休遥眼前的噪点才缓缓平复。
黎知俞的脸在一片噪点消逝中逐渐清晰,陆休遥甚至能从他脸部肌肉的运动感知到半搂着自己的人现在四分含羞带怯,六分恼怒。
陆休遥没敢动,佯装没好的样子,又闭上了眼睛。
黎知俞罕见的没再因为陆休遥糊弄的态度而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反而环握着他的另一只手止不住的摩挲着陆休遥的腰际。
陆休遥没料到这小子突然来这出,身子瑟缩了一下,却因为突来的恼怒连“瑟缩”这个动作都没做完,立马起了身,连一眼都没分给身后的人,甚至连踹碎的花都没管,怒走出了花房。
黎知俞望着陆休遥奔走的背影,痴痴一笑,坐在了地上。
他没管身下粘腻的黑土,打量着这间透光的花房。
三年前第一次送出的紫郁金香,第二次送出的白百合,两年前第三次送出的满天星,第四次送出的紫白丁香,一年前第五次送出的向日葵,四个月前第六次送出的蝴蝶兰,和昨天第七次送出的桔梗,据着喜阴喜阳被排成了两列。
只是那蝴蝶兰已经被踹烂了盆,土壤散落一地,粘腻着几个杂乱重叠的脚印。
黎知俞痴痴地用手摸着地上粘腻的脚印,门口却恼怒的咚咚两声。
陆休遥半倚着房门,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是强硬却不知所措的羞愤,远远地望着这里。
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尖的泥土。
黎知俞不知道为了什么,盯着远处的陆休遥,轻吻了指尖温润的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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