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以最后她没有选择退出玄门,做一位普通人。
师傅用了禁术勉强将她的内丹合二为一,但此法以燃烧她的阳元为代价,她还是玄门年轻一代里凤毛麟角的天才,是不归的骄傲,只是这骄傲不知何时会有横死街头的一天。
她不能死在不归,那太可疑。
只能死在外面,死于与妖鬼的战斗,或看上去死于战斗,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不归的百年清誉。
所以不归多了个离经叛道的林笙,一入世俗再不肯归。
很快,钻入五脏六腑的痛让她停下了思考,内丹像被人用一把钝刀缓慢隔开,时间被拉的无限长,她的嘴里开始尝到甜腥味,再慢慢的,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晚间,有无意识的痛苦闷哼声传到客厅。
尸十九一脸纠结地站在林笙门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
手还没有搭上门把,人就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
他被乌浔川拖回了自己房间,又被再次警告不要去打扰林h笙姐姐。
上次林笙晕倒后醒来看到乌浔川时情绪明显不佳,他该想到,她不是个喜欢将自己脆弱一面暴露于人的个性。
第二天中午,尸十九吃完饭就蹲林笙门口了,已经是第二天了,可林笙还没有出来。
但乌浔川知道,她已经没事了很快就会醒来,不知道她今天想吃什么。
半个小时后,林笙打开了房门。
泉眼枝确有神效,当初因内丹裂开,她体内的丹田也被失控的真气毁坏了大半,修为再也无法精进,而现在,她陈年旧伤终于愈合了,今后不说能够在道法上更近一步,至少她的法力能够慢慢恢复到当年的水准。
“姐姐,你没事了吧?”尸十九拉着林笙的衣角,满脸担心。
林笙的脸上挂着薄红,额角的碎发被汗渍浸湿,唇色虽仍有些淡白,但精神看上去很好,像是大病初愈。
林笙笑了笑,语气难得温和:“没事了。”
“擦擦汗,去洗个澡吧,等会给你煮碗阳春面。” 乌浔川细心的递过一方帕子,又给林笙披上一件厚外套,囫囵裹着林笙,给人送到浴室门口。
“嗯。”林笙点了点头,忽然拉住男人的手。
不同于她常年握刀的手,满是茧子,那只手很漂亮,指甲圆润干净,骨节微青,五指修长匀称。
心念一动,无所顾忌。
林笙自然地勾着乌浔川的手,摸了摸漂亮的指骨,再顺着白净皮肉下的青筋一路往上,手感果真很好,她继续往上撩开袖子摸到腕骨,摸到一截细绳。
那里有一根红绳,是她之前送的。
乌浔川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对方肆意冒犯,是冒犯还是赏赐,他一阵恍惚,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境况。
“乌浔川,谢谢你。” 林笙说着感谢的话,手上动作不停,捏了捏男人腕骨上的肉,那截皮肤微燥,薄肌紧实手感很好。
摸够了捏够了,林笙的手又顺着原路返回。
乌浔川这时才像回了魂,手指无蜷曲,勾住了林笙正要离开的手,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林笙抬眼看了乌浔川一眼,怎么你要摸回来?
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一副游魂在外的模样,林笙好笑的勾起唇角,转身将乌浔川关在浴室外。
里面的水声淅淅沥沥,乌浔川的心底波澜乍起。
脚像生了根,被钉在了门外,好半天后他低头轻笑出声,把那只手翻来覆去的看。
等林笙洗完了澡,一碗热气蒸腾,飘葱花香的阳春面也好了。
厨房里只有乌浔川收拾碗筷的身影,不见尸十九。
“尸十九呢?”又出去玩雪了吗?
“我拜托朋友接走了,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他现在也住在人界,就住在西京,离这不过百公里距离,你可以放心。”
乌浔川接着解释:“北地之行或许会有危险,带上他你难免要多分心。”
林笙点了点头,她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慢慢找回实力,妖界她还从未去过,不敢拖大要是真遇上大妖打了起来还能顾全小孩的安危。
等一整碗连面带汤都进了林笙的胃里,她擦了擦嘴角,“走吧,我吃好了。”
人妖两界间的结界已设了数百年,当年结界的人早就化为了黄土白骨,那结界的力量自是大不如前,玄师界每年都会加固法阵,但总会有那么几个没来得及补上的洞,那洞被称为界门。
人界的妖,妖界的人便是穿过界门而来的。
“好。”
等跟着乌浔川上了雪山之巅,林笙算是知道了为何这处界门没能被玄师们及时修补上。
北风凛然目之所视皆为自然的肃杀辽阔,而那万丈悬崖绝壁间,仅留了一线生机。
“林笙,走吧。”乌浔川站到林笙身后,下一秒她的视线被那只漂亮的手捂住,然后他拥着她纵身一跃。
林笙有两个不想为外人知的秘密,一是怕疼,二是怕高,他怎么都知道……。
那只手虚搭在林笙的眉眼上,离她的睫毛很近,呼吸也很近。
耳边是寒风呼啸的声音,强烈失重感本该让她难受恶心,但现在她只能闻到乌浔川手上的味道,像深冬竹林深处里吹来的清风,是裹挟着凉意的清香,引人入胜。
很快,穿过界门,一阵短暂的撕裂感后,脚又落了地。
那只手慢慢撤开,给了她适应明暗的时间。
等她完全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一片望不见尽头的苍茫皑皑荒原上。
这就是妖界北地吗?
一件漂亮的狐裘披风盖到林笙身上,乌浔川绕到她的身前,将披风系好,他轻声叮嘱:“等会你跟在我的身后,他们不会发现你是人类。”
这件狐裘很长,将林笙整个人团团裹在其中,雪白的狐裘领口处有一簇簇似火焰的漂亮花纹,是灵动的漂亮。
“跟我来。”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雪地里无数狼族聚集的小镇,他们忽然前方雪地里一堵无形的墙拦了下来,林笙正要出手,被乌浔川默默拦下,他道:“扶风浔川来此会友,还请阁下让路放行。”
“放。”虚空中传来一老朽沉稳悠长的声音,然后他们面前的那堵墙慢慢显了形。
那不是什么墙,入目是坚硬如盔甲的黑色鳞片,它们在雪光中映射点点寒芒,成片的光斑一时晃了林笙的眼睛。
这是一条盘旋在地的黑龙,安静地匍匐在北地的雪地里。
北境的都城守门竟是上古妖兽,难怪人妖鬼三届里关于北地都城的信息一向少之又少,这地方还真是擅闯者死。
“多谢老者。”乌浔川恭敬的道谢,带着林笙从龙尾旁让出的一条小道飞速穿过。
黑龙的身后,就是北境临渊城。
城墙是用千年寒冰堆砌而成,栩栩如生的用冰晶雕刻而成的狼头,被当成了装饰品挂满了墙头,远处瞧着,令人心生畏惧。
城门已经打开,守城的是两头黑狼,他们细长的眸子闪着绿光,锋利的牙齿呲露在外,围着两人嗅了嗅,确定是北境朋友的气味,才谨慎放了行。
入了城门,刚才萧森的感觉便淡了很多。
冰凿的街巷上挂满了琉璃灯,每盏灯里燃着不灭的赤羽火焰。
路上有化为人形的狼妖,也有兽形行走的巨狼,他们三三俩俩结伴往城中走。
林笙听不懂狼语,但他们都是一脸虔诚郑重的模样,猜测今日或许是有个什么重要的仪式举行。
“今天是月亮节,他们要去城中河道祭奠先祖。”乌浔川解释道。
狼族以月为尊她倒是知道,但月亮节却是第一次听说。
隔得很远,便听到狼群低吟。
神秘的祭文中放入最存粹的敬畏,那低吟带着历史的厚重和沧桑,没有言语亦撼动人心。
走了一会,终于看到城中一条皎白如玉的冰河,河面的冰已被砸碎,澄澈的河水中是一轮皎月。
乌乌泱泱的狼群沿着河岸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轮番上前,饮一口河中月。
整个仪式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一道天火自空中落下,最后化成狼族额上一道弯弯月牙,祭祀结束,庆典开始。
下一秒河岸的景色就变了,火树银花,琼筵盛宴,万家同欢。
接着河心上忽然多出了一艘游船,勾栏亭榭,丝竹入耳,是艘花船。
“走,我们去赴宴。” 乌浔川带着林笙飞到船上,刚一落脚,一娇俏女郎便推窗探出头来招呼二人。
“贵客来了,主人在二楼雅间等二位。”
“多谢姑娘。”乌浔川一边道谢一边安抚地搂过林笙的肩,揽着她往楼上去,一路紧贴着她,一派亲昵模样。
“等会你不要说话,安安静静待在我身边就好。”
林笙听着这话颇为耳熟,但她初来乍到,对妖界北地了解确实不多,确实要小心为上。
缀着红珊瑚的门帘被拉开,明明已是初冬,这里却藏了一室春色。
宴席中心,穿着轻薄的舞娘,酥肩半露,玉足轻点,云袖飞扬。
四周高朋满座,红漆木案上,金光浮跃琼浆玉饮,推杯换盏间的醉生梦死。
满屋的醉眼迷朦,仅有两双眼睛在看到他们时恢复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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