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到了地方，遇上了漫天幽蓝鬼火，乌浔川才明白了林笙给他系上红绳的用意。
红绳在了无光亮的黑夜里散出一层浅浅的光，光圈刚好笼罩了他整个身形。
那些跃跃欲试，想上来吸走他一些精魄的鬼火都在接近他时悄无声息化为了一滩无色的怨气。
乌浔川找了块平整的坟冢坐下，欠身有礼道：“叨扰了”。
他被勒令只能在旁观看，于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林笙拎着那把从包里拿出来的军铲，埋头掘一座新坟。
她挖得认真，铲子舞地虎虎生威，没过多久一个红漆棺木就现了出来。
“深夜拜访，多有叨扰，事成之后会请人给您烧往生符赔礼道歉”林笙低语道。
说罢就在她正要动手开棺时，一阵阴风从深山里吹来。
四周气温陡降，乌浔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下一秒一件绛紫冲锋衣兜头盖了下来。
林笙已经挡在了乌浔川面前，没回头，“衣服套上”。
没了宽大的冲锋衣，她只穿了件贴身的灰色半袖体恤，棉麻的料子贴合着主人的腰身，圈出纤细的腰肢，衣服下摆被收进黑色工装裤中。
高马尾，身姿笔挺纤细，一个简单背影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野性帅气。
终于让她等到了......
“终于来了”林笙手中红莲已烧地极盛，火焰窜地老高，颜色燃成黑红，像一只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
而成千上万只密密麻麻的黑虫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涌了过来。
离得近些才看清那虫子的外貌，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每只黑虫的壳上都有一个拇指大的凹陷，那里面，藏了一只只眼睛，黑瞳白仁，目光凶狠。
林笙面无表情抬手一挥，手中那朵红莲焰火里便飞了出去，火焰便幻化成无数狰狞鬼面，只片刻间，便将那些诡怪可怖的虫子吞噬地一干二净。
“姐姐你真是厉害” 密林里有啪啪掌声响起，一道稚嫩童音传了过来。
一个圆脸小男孩走了出来，这男孩穿着一身正红的中式长袍，唇红齿白，一双溜圆黑眼，像是从壁画里跑出来的年画娃娃。
这年画娃娃手中紧紧抱着个黑色袋子。
袋子裹得密不透风，圆球形状。
“姐姐，你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钱，这具棺木你让给我行不行？”小孩歪着脑袋，打着商量的语气道。
“可以，那你可有五十万？”
小孩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般狮子开口。
见他半天没有回答，林笙继续问“城西近日的几具尸体被盗案是你干得吧，尸体在哪？”
“姐姐这可是**，不方便透露”
没有废话，林笙手心又蹿出一朵火花，那火花带着蔚蓝的喉舌，像是可以燃尽一切。
小孩收敛了讨好的假面，恶狠狠地剜了林笙一眼。
下一秒，他直直地梗着脖子，头朝天仰着，嘴巴以一种惊人的弧度向两边裂开，鲜血从撕裂的唇边流下，滴答滴答。
很快带血的喉咙里发出了诡异瘆人的尖锐歌声，带着直击灵魂的震栗，他在哼唱一首童谣。
“坟地草丛，底下动，墓碑上，白骨游，不要去那，不要逗留……”
咔嚓撕啦，脚下的黄泥地剧烈晃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动真格了？
咔咔咔，坟地里探出无数森森人骨，紧接着数具腐烂不一的黑色尸身从地里爬了出来，它们灰白的眼里流着血泪，手中举着斧头，拖着咯吱作响的细长腿骨缓缓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林笙不慌不忙地给后面那妖画了个四方守阵，嘱咐一句：“呆在这，别乱动”
乌浔川看了眼以他为中心的四方阵，上面金色符纹涌动，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他撩了撩起先被阴风吹乱的衣摆，听话地点了点头道“好”。
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谣仍继续回荡在这片深山坟地上。
“真难听”林笙点评了句后，唤出八斤，提刀便迎了上去。
一道敏捷的身影干净利落地杀进了尸海里，铮铮刀戟声很快愈演愈烈。
烈烈阴风里，她的动作简单干脆，手起刀落，却招招凌厉，刀锋之下，已是血海一地，尸首分离。
等最后一具活死人的头颅被林笙踩在脚下时，童谣早已不知何时停了，那小孩在一旁被吓得呆住，嘴巴张大，一句：“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林笙拎着刀，一身煞气，抬脚向那小孩逼近，“尸家本领我领教了，我的本事你可想试试？”
虽还未亮明身份，但仅一人一刀就破了他的尸炼。
要知道那些可是哥哥从千年古墓随葬的千万具尸体里为他挑选出的怨气最盛，阴气最重的几十位随身尸侍，普通的玄门中人一概过不了几招。
面前这位姐姐实在实力可怖。
尸十九很识时务，打不过就求饶。
他勉强挤出一个乖巧可爱的表情，“姐姐，你这把刀真是漂亮！”
林笙收刀的手顿了顿，瞥了眼朴实无华，漆黑如墨的八斤，实话实说，：“你眼光不太好”
八斤：……
乌浔川做了回好人，他站起身拍了拍灰尘，出口打圆场安慰道：“小孩，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们不会为难你”
瞥见一旁的男人，尸十九像见到了救星，小炮弹一样直朝乌浔川扑了过去，大腿没抱到，人却被一股外力狠狠震开，只来的及将怀里的袋子牢牢箍在怀里，抱着它滚了个圈。
好在人矮腿短，摔个大跟头也不太疼。
可他再想爬起来，却发现已经不能动弹，低头一看，尸十九发现自己被一圈拧成绳子模样的金光捆得死死地。
本来准备用来暗中下狠手的黑红两尾蝎子像是感应到危险，嗖地一下便从主人的衣袖里爬了出来，一头扎进了脚下的泥地里，不见了踪迹。
来不及谴责这个小叛徒，看着那一圈带着瑰丽咒语的金圈，是不归的阵法！
火焰红莲，刀，阵法……
忽然就想明白了，小孩垮着脸，一脸悲戚：“……姐姐你是不归林笙？”
林笙没想隐瞒，点了点头。
尸十九小脸彻底塌了下去，他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这一撞就撞上了玄门年轻一代里最厉害的人。
“姐姐，那尸体我只是借用一下，我现在就还给你，你放我走行不行？"
"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后，小孩闭上了眼，又唱起了童谣，"骨堆堆里抬高高，抬高高，月亮下呀，魂归来，魂归来"
咔！咔！咔！坟地里又爬出来几具僵硬的尸体，看着尸容尸貌很是年轻，正是林笙拿到资料上那一批丢失的尸体。
掏出一个乾坤袋，将几具尸身囫囵打包了。
依照承诺，林笙给尸十九松了绑。
小孩等不及道谢，脚底抹油就要溜，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念：“一，二，三”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人晕了过去，却仍记得抱紧怀里的头颅。
林笙为人一向正直，转头同乌浔川道：“我放他走了，只是他晕过去了”
这男妖上道得很，眉眼一弯，笑的顾盼生姿，接话道：“嗯，留小朋友一个人呆在外面可不安全”
“那我们送他回家吧”林笙背上包，准备将那小孩往肩上扛。
回过身，乌浔川已经将那小孩抱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见她看过来，乌浔川颠了颠手中的人，笑道：“很轻”
林笙不再说话，领着他出了墓区，刚下了山，灰石板的路边就开来一辆黑色的车。
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下了车，接过小孩后，便向林笙二人连连道谢。
“辛苦二位了，我们尸家欠不归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您客气了，我不过是接了天玑阁的任务，我们没开车来，麻烦送我们回去”林笙不和人讲客气，准备不浪费法力蹭人家的车回去。
男人只愣了一下，便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应该提前给你们派车，走吧，那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回去的路上，车里起初是很沉默，直到后座上昏睡过去的小孩在睡梦中不住呓语：“别走，哥哥别走”
男人忽然长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我们家十九并不是个坏孩子，只是太想他的哥哥了”
“收集刚死之人残留的气真的能召唤亡魂吗？” 林笙忽然开口。
“尸家天赋极高的后人可以做到，但这般行事会极大损害施法人的阳元，在尸家是被明令禁止的。”男人又叹口气，这小十九虽天赋异禀取一身反骨，总要同祖训对着干，这次回了家，老爷子又要大发雷霆了。
“他哥哥，是怎么死的?” 林笙一贯直白，想问便就问了。
......
“林小姐，抱歉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男人眼神灰暗了下来，不再说话，安静开车。
等车开回了老城里，下车前男人向林笙讨回乾坤袋，“善后工作就不麻烦林小姐了，谢谢，祝您生活愉快”
天空是灰蒙蒙亮，路面空旷，没有行人车辆，男人开着车很快消失在老旧的水泥路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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