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鬼差见林笙被困住，大笑一声，为报之前的一刀之仇，凝出一柄三尺三长的冰箭，冲林笙飞射过去。
那箭速度太快，林笙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刺啦一声，冰箭刺穿左臂肩胛，殷红的血淌了一地。
那箭沾了林笙血，很快就混着碎肉污血一起化了。
林笙闷哼一声，半跪下来，心中暗道大意了，她的灵力流失得太快了。
一双冰冷的手忽然从身后托住林笙渐渐不支的身体，将人半抱起，“主人你受伤了，睡一会吧，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家了。”
这声音如山泉流淌，清澈而纯洁，带给人一种心静神凝感，令人发自内心想要顺从。
这很不对劲，可惜还没来得及警惕振奋，理智就败给了身体忽如其来的困倦疲惫，林笙毫无征兆昏睡了过去。
后面发生的事她就不太清楚了。
所以她没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鬼差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霎时撕成碎片，风一吹落进了泥地里，男人慢条斯理用一把火将那碎片燃烧干净，灵魂撕裂粉碎，再用三生火燃尽，永世不得超生。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乌浔川背在肩上。
四周是小孩撒欢玩闹的笑声，老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家长里短的谈话闲聊。
是在公园里，她闻到了成片林茵的青葱木香，
午后秋日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将人整个烘烤的暖洋洋的。
她记得自己肩膀受了伤，但现在除了力竭后的疲惫感外却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也没有以往每次因灵力耗尽而被术法反噬的蚀骨之痛。
答案很明显，她嘴里腥浓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
是乌浔川，救了她，再一次的。
眼睛适应了会才终于能够睁开，面前是男人浓黑柔顺的发尾。
细微的动静，被乌浔川察觉。
乌浔川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她被人轻轻放到过道两边的木椅上。
男人半蹲在她身前，伸手将林笙被风吹散至面颊的散发撩至耳后，动作依旧温柔体贴，神色如以往那般妖畜无害。
“主人，那只鬼我帮你杀了，傀笔也帮你拿回来了。”乌浔川凑近林笙，很是随意的从将那只方才险些要了她命的傀笔放到林笙手里。
林笙沉默，她在反省自己是怎么落到眼下这种的境地的。
这妖的法力很强大，实力不弱与她，却一直在自己的面前伪装成身受重伤的样子示弱，让她降低了防备。
也不知他究竟使了什么妖术，慢慢迷惑住了她，让她渐渐不再对这妖设防。
今日他又出手救下了自己，还帮她拿回了傀笔，不再隐瞒真正实力，定是有所图谋。
但所图为何物，她想了很久一直没想明白。
“你想要什么？” 不再拐弯抹角，林笙现在想知道这妖与她究竟曾经有过什么瓜葛。
乌浔川仅思索了一会便道：“我想要一直陪在主人身边，让主人能够平安顺意地活着。”
那双看着林笙的眼睛漆黑的深不见底，仅有一两秒暴露主人情绪的暗光浮动，随后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再次被主人雪藏荒野。
“平安顺意？很好，那我现在想知道真相，你究竟为何来到我身边？”
这妖的实力不俗，竟能杀了手持地府宝物的鬼差，她所知道的半生契约，要想维持下去，签订契约的人的实力必须远胜于妖，否则契约自动作废。
说什么报恩之类的话她可不信了，什么协议都是假的，这妖定是有所图谋。
还有他们身上那两朵一样的花，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谎言会有被拆穿的一天，乌浔川丝毫不见尴尬慌乱。
他低头轻笑了声，再抬眼时看向林笙的眼神里不复往常那般讨好无害，而是带着些沉默的复杂：“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只看你愿不愿意相信了。”
“你说就是。” 她没什么好害怕的，反正现在她也打不过，最坏做个明白鬼。
乌浔川拉着林笙起身，将人带到公园里一处静谧无人的林荫小道。
“想要知道原因，需要你陪我去个地方。”
林笙不带怕的，没有犹豫，问到：“好，去哪里？怎么去？”
乌浔川指了指林荫小道旁毫不起眼的一面水泥石墙，“去那。”
自然是走的红尘路，去的三生河。
“这是……三生河？”
九天银河随波流，痴情眷侣共相守，这是《三界风俗志》里对三生河的描写，与眼前漫漫星河，葱葱相思树环绕的景象刚好能对上。
“是。”
“跟我来。”
乌浔川领着林笙踏入相思密林，在一棵万年相思树前停了下来。
满树的红绸被风勾起，与落叶缠绕，似情人低语。
林笙想这三界的痴情伴侣都一样，都喜欢风花雪月红绸寄情那一套。
乌浔川施了法，面前的滚滚红尘里飘出一根红丝带。
那带子轻飘飘地滑进了林笙的手里，缎面的质感，抚过林笙的手心，带着些逶迤的痴昵。
那上面有两个名字。
乌浔川，林笙。
那字迹，她很熟悉，是她的字。
乌浔川背着光，站在树荫里不动声色地观察林笙的表情。
他的手紧握在身后，心绷成了一根弦，可能下一秒这几日积攒起的防线就要溃败不堪，如果林笙脸上露出任何鄙夷嫌弃。
好在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林笙的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她很淡定。
“我们曾经是恋人？”是稍带疑惑的语气。
“是的，我们是恋人。”乌浔川脱口而出，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心虚，他说得很快，视线也快速撇到了一边。
眼前忽然蒙了一层阴影，乌浔川的脸被一只不算温柔的手禁锢住，那只手捏着他的下颌上下左右来回摆动，视线相交时，他看到她满眼疑惑。
“我喜欢你倒是正常。”林笙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俗人，对好看的鬼都会下手轻些，不用说这妖有张顶好的皮相，但……
“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孩，你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你说我们相互喜欢？”
先不论他们人妖有别，这段恋人失忆，但主角是个不足十岁小姑娘的故事怎么听上去这么荒谬。
“林笙。” 乌浔川的语气忽然郑重，“我认识你时，你已经成年了。”
“后来你受了重伤，灵根尽毁，灵魂也险些消散，我想让你活下来，所以给你种了半生花。”
乌浔川抓住林笙松开的手，拉着那只手再次摸到开满半生花的锁骨下方，“抱歉怕你一时不能接受所以骗了你，这的确
是半生花，但不是什么妖宠协议的凭证，它别名叫千寻花，也是一种续命花。”
也为相思半生花，将一半寿命赠予情人的花。
“此花能够重塑**凡胎，但会让人失去所有记忆，所以你不记得我了。”
“既然是你救了我，为什么此后我再没见过你？还有，我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受的伤？”林笙倒是镇定，师傅对她的身世向来讳莫如深，她早知道自己身份有异。
“当时我保护不了你，将你送去人界最安全，至于你是谁？怎么受的伤？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你只告诉我你叫林笙，旁的事从不许我多问。”
“我们在哪认识的？怎么相爱的？”她怎么越听这个故事，越觉得自己像个骗妖情感的坏女人。
“是在妄生镇，你救了我，然后朝夕相处，我们就在一起了。”乌浔川看着那抹红绸，语气带着不易被人觉察的失落。
那时你让我当你的妖宠，可惜我心高气傲并未同意。
“人妖相恋，有悖天伦，多半不得善终，且现在我全然忘记我们此前的事情，对你没有感情，就算这样你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林笙话音一转，忽然认真发问。
她现在搞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这妖一再相骗的地方，就姑且当是听了个惊世骇俗的故事，而自己是失忆的女主人公，那她总要搞清楚这话本里的男主人公究竟想要什么。
乌浔川站的离林笙更近了些，将林笙的手拽得更紧了，他一字一句坚定道：“林笙，我说过了，我想陪在你身旁，让你平安顺意。”
空气安静了一瞬，他的心跟绷紧了。
好在下一秒他的手没有被人挣开。
过了一会，他听见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人说，好。
好什么？是同意了吗？是同意了吧！
等树下的男女走了，两只小树精从地里钻了出来。
一只推搡着另一只。
“哥哥，我瞧着刚刚他们取下的那根红绸好像是前几日白恕大人重新帮忙挂上去的那条。”
“是的，是那条红釉草丝做的相思红绸。”
“可是哥哥，我刚刚又看了眼，总觉得不太对。”
“怎么不对？”
“那条红绸我记得上面原先只有四个字，现在却有五个字。”
胖一点的小树精一把捂住妹妹的嘴，战战兢兢解释：“你看错了，有个字写的比较胖，远看是一个近看是两个。”
“噢，原来是这样，哥哥好厉害！”
“妹妹啊，我们玩个保密游戏可好？”
“好呀！怎么玩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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