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州

怀州,位居大夏东南,北靠江洲、西临峣州,与南扈接壤,与鄢海相连。

征和二年,南扈攻陷怀州,朝廷从合州募三千兵驰援怀州。收复怀州后,为防备南扈再起战事,朝廷与士卒约定,其中一千人守戍怀州,为期三年,期满后将由新募的戍兵替代守土之责,他们可以返回家乡。合州兵卒素以勇悍闻名,朝廷特派合州刺史刘焱转任怀州以镇领。

刘焱性情残暴、治兵苛刻,戍兵勉强忍受,盼望着捱过三年,回家乡与妻儿老小团聚。三年期满,刘焱却不发放返乡盘缠,将戍兵强留下来。又过了三年,戍兵多次提请刘焱履约,刘焱却以返乡的军费不够为由,要求他们再留一年。

朝廷并刘焱两次不守三年之诺,不许戍兵按期返乡,全军群情激愤。都虞侯孙翌、军校郑为芥、吴绶、李如浈等人,聚众密谋,杀了监视戍兵的军官,推举颇有人望的粮料判官梁徽为主,抢夺了军中粮草,一路向家乡合州行去,沿路州县毫无阻挡之力。

八月,戍兵叛乱的消息传至建兴,朝中决定派遣门下省录事张静思南下招抚,赦免戍兵叛乱罪,并答应将他们送回合州。到了江洲,义军在张静思的安抚下已放下武器,但森严的守卫引起众人怀疑——朝廷如此宽宏,是担忧在途中与戍兵作战无法取胜,到了合州,必然会下毒手。于是众人拿出钱财,购买甲胄刀弓,重新武装起来,乘船东下,进入紧靠合州的永州。一路上,戍兵的队伍不断壮大,众至两千人。朝廷屡次令刘焱慰抚戍兵,等待恰当的剿灭时机。

九月二十七日,戍兵进入合州;二十八日至潞阳,梁徽召集戍兵,悲愤道“我们擅自北归,无非思念父母子女。听说朝廷颁下密敕,命合州军将我们杀身灭族。大丈夫自投罗网,为天下人耻笑,不如同心协力、赴汤蹈火,不但免祸,富贵亦可求矣!”众人踊跃称好。

十月,梁徽再递申状,要求免去曾虐待戍兵的军将,同时北还将士别置二营,共为一将。刘焱接申状后与诸将相商,决定率兵三千人讨征梁徽,同时命临近宿的永、洄二州出兵邀击。庞勋在刘焱军行进途中布下假人疑阵,悄然向符离方向进发。黑夜刘焱军才发觉,但恐埋伏,退兵城南,待天明才去追赶。这时戍兵已达符离,在泗水上与永州军短兵相接,永州军一触即溃、望风奔逃,于是戍兵直捣临沅。

戍兵占据临沅城后,散发财米、选募壮丁,一日之中得数千人,梁徽于是分兵守城,自称兵马留后。次日刘焱军驻营城外,戍兵用火箭射燃城外茅舍,火势延及军帐,戍兵出城偷袭,消灭官兵近三百人后返回城中。深夜居民协助守城、妇女持鼓打更,梁徽率领装满资粮的船只三百艘顺流而下。

及至天明,官军才知戍兵已去,狼狈追赶,却见戍兵船只列于堤下,岸上巡逻的兵士发现官军来到,纷纷躲入堤坡。刘焱军以为梁徽临阵畏缩,驱兵进击。不料戍兵突然从舟中杀出,另一队从堤坡间杀出,两路夹攻,官军大败。

官军败退,陷入菏泽,戍兵趁势追击,官军首领死于乱箭,牺牲士卒近千人,其余投降梁徽军。梁徽探问降卒,得知潞阳空虚,立即引兵北渡泗水,迂山进攻潞阳。

此时刘焱才知兵败,急向附近州县求援,同时关起城门,选拔丁壮守备,无奈全城惊慌、已无斗志。

十月十七日,戍兵近五千人到达潞阳,对城外居民毫不扰侵,得到居民帮助,攻下潞阳城,俘虏刘焱,梁徽军声名大震,潞阳城中愿附从者万余人。

梁徽遂以孙翌为都虞候,李为芥为都游弈使,其余各补牙职,分领诸军。一面派遣押牙张琯奉表到建兴为自己请封节度使,一面分兵出击。旧将刘行及进军濠安,一路上归附倍增,刺史卢望回打开城门迎接。一月内便攻下泗阳、都梁、淮口,南方通往京城建兴的水路皆在其掌控之下。

水路受阻,南方运往建兴的粮食物资也不能沿水而上,朝廷以右金吾卫大将军康承训为义成节度使、潞阳行营都招讨使,神武大将军王晏权为潞阳北面行营招讨使,玉林将军戴可思为潞阳南面行营招讨使,遣沙陀、吐谷浑和契苾部落兵镇压梁徽。

康承训见兵员已至者不足万人,众寡不敌,退屯宋州。梁徽遣将分兵,南攻舒、庐,北进沂、海,占滁州、克和州,缴获的器械、资粮、车马数以万计。百姓也争起响应,纷纷加入戍兵,梁徽军发展至近三万人。

征和九年春末,波及整个大夏南方的戍兵叛乱突然落下帷幕,梁徽军回撤至怀州。个中缘由,时任朝议郎的杜元正并不知晓,只能根据邸报与同僚间流传的私语猜测一二。

直至元延年间,他高升至侍中,才从上峰口中得知了当年往事。

“梁徽行为虽恶,‘枭雄’二字却是当之无愧,”杜元正注视着舆图,慢慢道,“当年戍兵虽势如破竹,然朝廷派出的沙陀兵也不是等闲之辈,康承训麾下士卒也越战越勇,双方在濠安形成对峙之势,僵持三月有余。”

“战事拖得越久,对梁徽军就越不利,”闻煦捧着茶盏暖手,接话道,“沙陀和康承训有整个大夏支持,梁徽军只能靠百姓供养。何况天气渐暖,春耕愈发忙碌,之前加入的百姓家中亦有田地需要耕种,如何能错过耕种时节?”

杜元正赞许地颔首:“不错,拖得越久对梁徽军越不利。梁徽是个聪明人,自然想趁己方占有优势时结束战事。”

“梁徽愿意接受招安,朝廷也不想浪费银子,并且若是一味纠缠下去,谁能保证梁徽不会困兽犹斗,一路劫掠、直入建兴?”

“这就是汪婆婆说的狗急跳墙?”闻煦若有所思,迎上杜元正无奈的目光,吐了吐舌头,正襟危坐道:“老师请讲。”

“因此朝廷与梁徽约定,他带领戍兵返回怀州,继续替朝廷守卫南疆,朝廷封他为怀州节度使。至于怀州的赋税,你是看过的,送了多少上京?”杜元正戳啜了口茶,随口考校弟子。

闻煦放下茶杯,端正了脸色:“我翻了永兴至元延十六年的户部账册,刚开始时尚有三成,及至元延十年后越发简薄,恐怕连两成都不到了。”

“不止如此,怀州东临鄢海,港口终年忙碌,船帆如林,”杜元正示意弟子上前,手指点了点舆图东南一角,“我听闻梁徽鼓励商贸,怀州最大的商铺与他家关系匪浅。”

“朝廷不是封锁海域,除了胶州皆不允许与夷人做生意吗?”闻煦第一次听闻此等消息,十分惊讶,追问道:“两宫与朝中可知晓?”

“当然,”杜元正颔首,似是看出弟子的疑惑,解释道:“虽未放在明面上,但怀州进贡宫中的物品,甚至比胶州还要精致新奇,除了与夷人交易,还有什么获得之法?”

闻煦沉吟:“怪不得,我常在圣人那里看见夷人的新奇玩意,还以为是胶州进贡的。怀州天高皇帝远,想来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别的法子。”

“何况,”杜元正苦笑,“梁徽十分狡猾,他知道皇太后性喜奢华,常常向太后进贡大夏难得一见的珍宝,若论殷勤,各州节度使与刺史没有比得上他的。太后常常在庭议上称赞他的忠心。”梁徽此种行为,结一人之欢心,却于整个大夏无益,杜元正看在眼中,却无能为力。

闻煦不由沉默,他做皇帝伴读的那些年,常常随皇帝去给太后请安,记忆里是一位美丽威严的妇人,对他也颇慈爱,甚至胜过对皇帝。

杜元正打起精神:“梁徽素来标榜自己忠君爱国,却不见其行。此次恐怕也指望不上他,为今之计,先把北鸱和东夷安抚下去,让百姓过个好年。”

“太后听政三十余年,圣人贤明,又有大人们辅佐,想来很快就能解决。”闻煦替老师倒了杯热茶,安慰道。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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