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武乾坤带来的长卷并不完整,侧面笼统写着四行,而沿边凹齿难平,显然早已被人撕扯下另一半。
不过仅有四行的符文,洛方也瞧出了名堂。
“塞外的遗址诸多,住户近亲,都是身携蛊虫的异师。”
他一手托着长卷底部,掌心忽生砺风,向下朝着红痕逐一拂过符文。
随着薄皮上下掂动,细碎的朱砂从中剥落,密切铺落在另一碗底。
只过须臾,白润的碗底就铺了厚实一层艳色。
吕布谷看得眉头微皱,手快接过物什,将其放上炉灶的火口。
“魔……师妹这是作甚?”
杨照荷又慢一步,只得跟随目光,看着青火转为明红。
“多看多听多做。”吕布谷并未搭话,收起内力,手袖再次轴动一阵风。
低啸从夜里漫过每人耳边,那只碗逐渐见得透明。许是制品特殊,在外能够清楚照出覆壁的物什。
经由烟熏火燎之后,上面的艳色已经见得动静。
它们细若红麻,撕破死物的假象,正要缓慢延上扭动自己的身躯。
竟是寄于长卷的蛊虫!
左大楚到嘴的疑惑一顿,当即惊呼出声:“这、这玩意儿居然是活的!”
“怪事,天师府的人......怎会如此?”李志掌下运力,退开想要趁虚而入的细虫。
他面上还残留着一丝惊诧,似乎真正不明其中的内幕。
洛方收回目光,迟迟望向莫欢。
后者早已从昏沉中醒来,此刻双目沉寒,正是看向手中的长卷。
“不是他。”
洛方眸光微动,却听到吕布谷在耳边低语,随后对方靠近了几步。
那身袄粉不惧细虫,一手隔着厚布托住白碗,合齿已经咬破了指尖。
随着一滴血珠悬空落下,方才狂躁的蛊物动作一顿,纷纷安静爬覆在壁表上面。
那片红艳艳还是夺目,却无人再敢小看。
“还不从实招来?”明文清挑动佩剑,直直指向武乾坤。
“如此下作手段,不配为天师府弟子!”
他目光一转,又瞧准了莫欢。那双眼映着火烛,也有旧日的暗流。
“几年不见,你当真还是如此.....实在让我失望。”
旷落的一言并无回应,莫欢垂着头,照旧还是沉默不语。
明文清深呼吸一下,甩动袖袍,提笔就要继续绘图。
奈何笔下的那人避退,让毫尖几回出错。
他画得不耐,忍不住讥讽道:“往日师弟最会守株待兔,难不成这也不行了?”
21.
此言一出,如同击石破浪,掀动周围隐晦的打量。
连同莫欢也是身形一僵。
然而明文清并未受到影响,长袖翩转,提笔再次落向对方的眉间。
“几日阔别几年,你我山水轮流转。”
他显然是有过往在身,几句斥声愈发见笑,正如一双眼里不再藏下深仇。
“这么久了,我始终难忘……那日你说天师当为一脉寄笔,如何?”
最后两字落得匆忙,墨迹连同声字拨长,纵横连伏在他人脸上。
“这是被天下谗言昏了头?亦或是,所谓的公权利禄!”
莫欢眼皮一抖,又缩着身子往后退开。待凉意稍敛,才缓慢仰头看向明文清。
打面的烛光灼目,却比不过一片身影之后,他人眼中的怨憎或失望。
“尚且不过对牛弹琴,你我也罢。”
明文清早已收声,冷哼一声撤回袖笔,徒留下几串奇异的符文。
它们与长卷的红纹相似,只是内容减去几分阴邪之气,一道流光都是逐影莫辨。
洛方的眼神微动,偏头望回武乾坤。
后者似乎也震惊于两人的相识,此刻正在重审自己的师弟。
“莫欢,这人所说当真?”他压低着声,一声叹息放轻,还是卷出其中的丝缕怒意。
两人到来之前,天师府必然对山岳门上下做过探查。
当时门主还在调问,几人该是如何,并未见到莫欢有所反应。
却不想,师弟的所有沉默只是心虚!
武乾坤并不甘心,即便已有判定,还是追问道:“你从来不争口舌,只须同我摇头……是与不是!”
那道阴冷的目光扫过,并未瞧见所想的反应。
不知是否已经默认,莫欢仍然抬着眼,与明文清照面相视。
少年看得专注,丝毫不在意旁人之言。
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早知如此,我就不会让你跟来!往日师门辛苦待你……竟是养了头白眼狼!”武乾坤眼里生恨,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他还没骂出几句话,感到右边阵风猛变,连忙偏头退后,躲开了砍来的兵刃。
抬眼就发现了看戏的两人。
“卑鄙小人!”
“来者都是不善,谁人都是卑鄙。事已至此,你不妨坦诚相待。”
洛方并没有下死手,趁着两人面面对峙,他收好长卷,也记下了那些符文。
此刻站在光下,一脸笑盈盈。
“说与不说呢?”
22.
漫长的几日在昼夜之间到头,还剩一天,三会桃源就要如期举出。
而李志领着一路人,却是扬尘在乡间小路上。
过眼的树荫葳蕤,少有几家炊烟,并非东祝的漆金重顶。
他们背月疾风,快马早已换下几匹,终是匆匆赶到了一座城镇。
荒古镇。
借如其名,入眼的镇子铺草见荒。白泥红瓦之后,隔着一层又一层的灯盏,最终收落一束高楼。
洛方向前望得长远,看清牌匾的明斋二字后,转头笑道:“看来你没有说谎。”
“那还不快放了我!”
武乾坤满目怒火,却无处可放。
此前天师府的计谋为重,被自己一时疏忽而破坏,造就如今的下场。
眼下他双手束在背后,半身勉强悬在马身上,额发微乱搭在耳边,可见如何狼狈。
可惜山岳门无一人良善。
“是与不是,还未见分晓呢。”洛方在前佯作不见,更是未有丝毫怜悯。
那双兜望的眼神满是戏谑,一手提住对方的衣领,施力一并带下了马背。
“你!竟是不守承诺!”
武乾坤张口就骂,可惜黑影罩下之后,又被少年的悍力制服了。
“你既为人质,又谈何承诺。”洛方冷笑一声,狠狠再拽紧了麻绳。
他无意等谁,拖带一人依旧走得轻快,只是过了须臾,旁边又跟上一身袄粉。
而吕布谷并无别意。
此人心中似乎有所盘算,来前的目光也是看着高楼,那道眸光生寒,难得像是初遇的模样。
正如魔头生性乖僻,罕见与人同步一回。
山岳门的几人各有思虑,见两人渐远,纷纷跟着跳下马。
最后是李志拉住那些缰绳,尾随走出几步,目光莫名投向了明文清。
“二师弟。”
他喊得不轻不重,话里也不见风雨,后者却身形一顿。
“师兄作甚,不信我能管住此人?”少年一手擒住莫欢的后领,回过头,疑惑遮没了眼里的深色。
“我与莫欢不过同门三年,如今身在山岳门,自当向着大家。”
“缘何这般想法,师兄并非此意!”
未料到对方先将一言,李志当即怔在原地。
他皱起眉,显然心中有所顾忌。只是斟酌片刻,那些疑虑又在明文清的注视下逐一散却。
“江湖口舌如刀......大家共守门派,我自当记得这份情谊。”
“那师兄为何?”明文清听着,脚步不自觉停住。
“我只是想.....”
正当两人要将话挑明,李志神情一顿,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剑,警惕地望向四周。
“何人在此作怪!?”
发狠的呵斥回荡在林间,徒留悄静,暗里的斜影并不作声。
待碎叶飘落之后,那阵山风似乎更冷了,连同光色也浅淡几分。
而洛方等人早已停住脚步,将目光投聚在长路之前。
无人从四角出没,只是随着轻慢的风里呼啸,稚子的歌谣慢慢传来。
“山越人,打桩事,回回皆是冤枉债。路中城,请明斋,笔笔皆是人血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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