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左大楚的厨艺顶级,背地里给人下药却是漏洞百出。
譬如众人一筷子能夹起大块肉,而武乾坤却夹起了一片碎纸。
虽是在碗里浸湿了油汤,上面的粉末尚存,仍然残留了丝缕药香。
巧的是莫欢一向熟用药物。
“醉里看花?食之昏睡三日整,如此好的蒙药实在难寻.......山岳门是何打算?”
即便亲眼见到算计,武乾坤还是坐在原处,从容咽下那一筷的肉块。
他敛去面上多余的惊诧,吹动热气,将好菜挑给旁边的碗里。
莫欢看了眼师兄,也将手袖放回了身侧。
此人照旧一字不语,平淡扫来的目光却掠起惊涛,好似芒上锋刃。
看来都是有备而来。
左大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慌张道:“这...这山鸡不老实!怪闹腾的,让各位见笑了....”
“如何这般说,是你家养的?”
武乾坤忽然抬起眼,隔着一桌烛火,直直看向吕布谷。
后者挑动山眉,袄粉的裙摆一晃,随后缓慢低过头,竟是在注视之下靠住了洛方。
“问你话呢。”
凑近的耳语毫无谦虚之意,洛方身形一顿,嗅着那股暗香枕在肩侧,终于从散漫中回过神。
他迟钝嗯了一声,将抛来的暗刀虚虚接住,含笑望了回去。
“怎么,不好吗?”
“若是说待客之道,尚可。”武乾坤哈哈一笑,将碗里的汤水一饮而尽。
他又看向李志,对方面上一派平静,再不是之前谈话的随和。
此刻那双眉目浮起光影,像是早有所料。
仿佛他人一场自以为的盘算,实际上各有盘算。
“不碍事,好在药放汤里了。”
迎对所有人的打量,李志谦虚一笑,看起来还是翩翩君子的模样。
可惜话里并不友善。
随着莫欢忽然倒在桌上,武乾坤笑意全散,目光阴冷地扫视每个人。
“若是说机灵劲儿,你们当是属贼!”
18.
亢亮的怒声荡在房梁上,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向后退开。
除了吕布谷与洛方。
后者懒靠在桌边,目光不时扫过几人。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受限于肩上的束力。
他虽是知晓身边之人根骨有异,却难想到,对方还力大出奇。
当真是一环变数。
洛方眼下见深,只是听着耳边的轻笑,随后再放出嘲讽一言。
“哦?此话未免大看了我等。”吕布谷瞥了眼洛方,慢条斯理坐直了身。
同时袖中手腕一转,将碗里的汤汁洒向武乾坤。
对方的靴下牵绊片影,并未及时躲退袭物。故而几滴汤水沾衣,也染上了几处斑驳污痕。
对比初来时的嚣张,可谓是狼狈不堪。
吕布谷看得满意,意有所指道:“何为贼?身衫纳污,心藏东西的都是贼。”
“你!”
武乾坤正要向他一步,忽然整个顿住了。
悄静只在一瞬息,伴随药效上身,因怒张交涌的覆潮逐一遣散。
洛方看着他眼光涣动,再也不复对峙的狠劲,晃身沉沉倒在地上,落声闷响。
而偏偏二人事前服用过缓药,几息当即发作,可见汤里的一剂药分量之足。
当真是心狠手辣。
左大楚小心合上嘴,揣着手袖躲向洛方身后。
末了想起一切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又匆忙走开几步,解释道:“大师兄!是新来的师弟,还有!”
他眼珠一转,直白看向了那身袄粉。只是还未说一字,就看到明文清忽然摇了头。
“他们做的对。”
“四师弟莫要错怪了。”
眼见少年一脸的难以置信,杨照荷递过小本,上面照旧写着几行墨字。
他叹了口气,“天师府近年的动作不断……虽是名为天师,却在游地胡作非为。”
“什么玩意儿!”左大楚看得很快,一手捏着拳,面上登时生起怒色。
“骗财杀人,鸠占鹊巢?又不是为了深仇大恨,这群骗子真是不把民当人了不成!”
“其中有人并非天师一脉,竟然还能向他们借名招摇撞骗.......”路有为接着念下几行,眉山聚阴,斩笔当即挥出衣袖。
“这些人,该当劫杀!”
“不可。”明文清一手拦住师弟,再是摇头,目光朝向始终安静的两人。
洛方并未避开,面对不明的打量,缓慢饮下杯茶。
而吕布谷坐在他边上,此刻倒是一笑:“先前说了是自家人,师兄是要收理家事了?”
“做甚么拉关系,谁与你们是一家人了?”
李志轻慢哼了一声,拂袖之后,又是一副精明大师兄的模样。
“原先是想给你们种下,谁知有人先一步找事。”
他的目光并未看去何处,只是围绕桌边的武乾坤与莫欢,话里莫名扎下狠戾。
“接下来该如何?快些说,再晚一会儿就是掌门回来了。”
“慌什么,必不会叫他知晓。”吕布谷听出了其中的不客气,嗤笑一声,心中却已有计较。
若论坑人的机灵劲儿,他原以为是洛方。经由此事之后,才意识到山岳门各有千秋,李志最胜一筹。
此人向来尊师,李奉山出游后,还将门派上下打理得井条有顺。
看似是沉稳可靠,眼下施计狡猾,居然藏了两幅面孔。
吕布谷兀自摇头,浅浅尝下杯茶,一面淡声道:“大师兄,民间尚有一言。”
他的目光略过昏迷两人,最后移向明文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志听得一愣,却不为吕布谷,而是后者。
比起一声师兄的威压,他更在意那个眼神的始末由来。
山岳门的弟子皆是由李奉山带上山,唯独明文清,是在逃亡路上遇见的老者。
19.
有人夜里练功,有人夜里勤书,还有人夜里悲诵。
待风云一过,高枝的月儿终于现了身影,此时正值子时三刻。
而武乾坤却恨不能回到来时,一早看清这座山。
“该说都说了,何时放了我与师弟!”
不复初见的傲气,他曲着长腿,勉强挤在几堆干柴之间。
随着手臂挣扎的举动愈烈,绳索直颤,散乱的肩发拂过了面上一条黑痕。
许是久不前画上的,烛火下还能隐约见到水光。
“莫急啊,作何这般厌弃......不过几年,如今天师府倒是败落不少!”
明文清拽过另一人的衣领,手腕转动,很快又画下同样的符文。
那截毫毛并不留情,纵横留存墨线,勾捺之间,形成了连串的类字。
李志在旁边看得一怔,不由想起之前听到的话。
明文清曾经也是天师之徒。
他师承了门中术法,只是弃文从剑之后,平日练得不算勤快,眼下已见稍些艰难。
左大楚离得最近,清楚看见一串汗珠从额角滚落,忍不住扭头朝一人大喊。
“二师兄似乎不行了.......三师兄你可以吗?”
“好,我来罢。”杨照荷应声点了头。
他游历多年,也见识了不少术法,当即挽袖上前,准备接替明文清的位置。
可惜有人更快一步。
随着明文清向后退去,洛方一手撑力将其推向李志。几步之间,又拐靴错开杨照荷,稳稳站定在莫欢的前面。
他长指划动,将另一方砚的赤水沾涂,很快续上之前的符文,一举一动甚是熟练。
“有意思。”
吕布谷眸光一动,悄然收住了袖中的物什,改作旁观。
那些红纹微乱,像是长卷所写的内容。可是看似扭曲的符文却在月下一烁,散出阴邪之气。
同为天师的后代传文,武乾坤自然也是知晓这些东西。
“山岳当真为不正之门!”他面色难看,迎对几人目光,依旧是固执相对。
“不过想杀我们,何须得施加毒咒来折磨!”
“是吗?”洛方笔下一顿,忽然抬起头。
那双笑眼照旧盛着光,只是咋一看,又生出几分冷意。
“你原是知晓这为何物,怎么想起写给我们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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