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既是劫数,要么扼杀于剖地,要么捋出根种。
李志的话里并未藏言,一对眼珠映照着池水,坚决见得几分杀意。
少年兜转一袖冷风,连同掌中蕴起的戾气而动,竟是就地出手。
“大师兄何必忧虑——”眼见掠影逼压在近,洛方抬起头,只是懒散一笑。
随后足下蓄力踩底,从独桩跳去另一边,稳稳踩在浅水边。
待身后风势再变,他略过眼边翩飞的耳发,拨掌游引三六力道,与人相驳在并掌之间。
此时,两人都离一身玄衣更近了。
“这般急切,你想知道甚么?”
迎对李志莫名的怒视,洛方含笑看去一眼,掌腕骤然压下半寸,正巧逼在人脖颈上方。
“天霸一刀?还是洛某人的登山之意?嗯?”
随着一字一句捻音落下,后者的脸色愈差,如同被死死牵制的行为,无奈且狂怒。
“你心中清楚,难道还能自己说!”
“当然可以,只要赢过我。”洛方轻轻一笑,离步曳动深衣,如同手下突然松开了桎梏。
“洛某人只求问心无愧,向来不欠谁人。”
他说得真诚,所做一切并无恶意,连态度也是直来直往,令李志一时愣在了原地。
彼时两人面对桩木,一池水潮正起波澜,渐层泛光,旋即又归于沉沉平静。
“此地山岳门,左右也飞不出林子。”少年思忖片刻,脸色稍缓,总算收起了打量的目光。
“你且说,如何比试?”
“后为前人,大师兄。”洛方又是一笑,轻巧放下未见首尾的话,在衣袍翩动之后,掠步一瞬迎入风流。
李志眼下见深,跟着跳动脚步,在碧波上面留下浅略无痕的浪纹。
两人几乎同时朝向吕布谷。
然而后者早有察觉,见此情景,不由冷哼一声。
“怪是前人后继!”他袖下的宽掌猛然运气,见得赴身已经来到,当即左右各挡一拳冲流。
待接手的迫力轻减,又使劲甩开臂袖,将两旁之人尽数斥退。
许是盛怒作为,此人出手不留轻,余存的荡气横冲直撞,居然奔流深入其中。
又是一声轰响之后,两道飞影就此分离,与同三尺线瀑携风而去。
徒留吕布谷一人伫立聚水之间,随浪在上逐步,从原地腾空越往高处。
“无趣。总归都是来者不善,何必试探这些个。”
身下悬袍擦过枝梢,他安稳落在旁边,俯眼显尽了睥睨之态。
“我只为天霸一刀,找到其主——杀了。”
凭白狠狠咬下最后一字,那双恶目瞟过洛方,罕见生起几分笑意。
“冒名者,算你命大。”
“好罢,这回算是他赢了。”洛方全然不在意,低声漫漫一笑,与李志同时停住脚步。
“大师兄以为?”
“你们......”
后者欲言又止,走动几步,到底没再追问。
此时周围风息已停,一切回归安平浪静。被迫失踪的几位师弟也已经探头,从水流下围纷纷出现了。
“险些再吃几口......四师兄,可别再说什么跳马。”
“日后练功,必要与大师兄分开!”
方才几人动静过大,流波之后,浮面之下的沙土都混淆水中。迎面的弟子都是一身污迹,其中二八模样的小子最甚。
他朝边上呸去一口,用力擦拭面上的泥痕,惹得左大楚一直咯吱笑不停。
“小七真是泥娃娃!谁叫你与我一般,不善剑术!”
“分明是人为,怎能说是剑术之过。”路有为并未服气,半面偏带苍白,瞧着身骨颇为薄弱。
他有意再争几句,奈何呼气不平,连同衣襟都轻微伏起。
“哎!祖宗!”
左大楚瞧得眼神一直,连忙拦过对方,顺着肩背徐徐传些暖意。
“我不过玩笑话,你又怎能当真!”
“师兄这话,合着只是我放心里了?”路有为拍开那只手,眼里漆色沉沉,须臾似有凶光一绽。
左大楚看得心虚,只能退步一让,干巴巴地讨好道:“那,那你吃了呗?”
“你!!!”
旁边的杨照荷原本在留意外围三人,听闻他们所说,忍不住弯眼一笑。
“莫多说了,四师弟。你再来几句,小七又该气着了。”
“瞧两位师兄说的!下回再是同台,我必叫各位瞧一瞧斩笔之妙!”路有为横着眉眼,一手拧去衣衫上面的水。
那身湿色颇重,比之旁人更为狼狈,却无谁小看这位小少年。
一为其资质上等,吃得苦中苦,练就道中武。
二是对方来历可究。
只因山岳门避世因果,从不收留家中温顾者。可是某日天定一卦象,李奉山翻过千万山头,在某个冬日将人带来了门派。
他年纪最小,初来不善心净传神,也耐不住早课枯燥。
为此,李奉山亲自开地,倾力引下山水。几年之内铸造了一池急瀑,也将高矮不定的木桩都驻扎于泥地里。
可惜场地已备,路有为的天赋却不在此道。
比起一场舞刀弄剑,少年熟读诗经,一手苍墨可在瞬息定命,却难于兵戈来往。
最后跳马无用,反倒让给了门中的师兄们。
而众人平日武艺不同,各有练功之地,独是李志练得勤快。
此番见到几人争论正盛,他欠事在前,不便继续跟着洛方或吕布谷。
只能就此止步,转身又回到场内。
“说得不错,我一直很想观摩师弟的斩笔。可惜今日时候欠佳,不妨就在三日后。”
少年好似还不肯罢休,余光隔着水岸扫过两人,随即一笑。
“三日之后,正好是东祝的比武小会。”
10.
李志此话并非虚言。
每逢三月初,东祝之地都会举行一场比武小会。又因其中擂台深在花海,称名三会桃源。
而桃源两字取雅,不止于刀剑光影,还带多少赋颂。
虽是比不上武林盟的鼎沸,暗里却权贵攀天,网罗五湖四海,往来也是人才济济。
街巷甚至说道一传言,其主看似起家在民间,实则背靠组织颇深,可称一句王权贵臣。
加之是为各路的英雄,早已传遍了五洲。
慕名者或是为武义、亦或是逐鹿权利。好似江湖之大,妄想从此出头的人比比皆是。
于此以年岁为号,各地都会派出一支首家。
譬如上回是西周罗家,如今轮到了北下东方。
相较于前者的势力集中,北海的首家并未同心,圈地散落在别处。
只有临到擂台响鼓的最后几日,他们才会动身来到总地,托队在寄柳大院留夜。
而寄柳大院非是能人异士不得居。
吕布谷记得十分清楚,其中有一门派名为雨楼门,极为擅长点水杀人。
其门中弟子生性冷血残暴,行踪不定,却爱一口烈酒。
凡是沉香酒肆之地,都会瞧见一两位落座偏角的吃客,那就是雨楼门之人了。
“除了偷看,你竟是还会偷听。”
吕布谷折好纸信,在夜风散去酒香的余尾,将手中物什焚入灯火。
他照旧低着头,目光扫过书上几行字,一手却已经抚上长剑。
“如何磨蹭,还不出来?”
剑鸣应和一声倦风,随着灯珠噼啪响,暗处当真走出一身深衣。
“莫急呀,时候尚早。”
洛方似乎已经来了许久,除去靴边泥迹,肩袖平添了几分湿色。
他一眼望来毫无心虚,即便被人当场抓获,也是懒散踩过门扉,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
仿佛从前的屋主都是自己。
“不过,你一向如此?”碧青的茶流淌底,洛方将白瓷杯推向桌的另一边,如愿见到吕布谷抬起头。
只是对方的眼神藏深,未见丝毫善意。
“何意。”
“与我装傻?分明早已发现有人偷听,还故意读出那封信。”洛方托起一双笑吟吟的眼,临光横卧也是冷芒。
“怎的,师妹是想同谋了?还是有所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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