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激怒

温玄擦了擦红肿的嘴角,下颌酸痛得仿佛要脱臼。

他实在是卸力了,瘫痪着趴在床上,除了胸腔还起伏着呼吸,连根手指都抬不动。

孟明启在他后颈上捏了捏,戏谑道:“这就没力气了?”

温玄锁紧牙关不去看他,天天给他喂一、两顿饭,饿不死、吊着命就可以,平时不是做,就是做,做不动了给他喂烈药,没完没了。别说逃跑,下个床都费劲。

“跟你说个事,或许你会高兴一点。”孟明启道,“你妹妹托人来信了。”

温玄从混乱的意识里挤出一点清明来,侧头看着他。

孟明启笑道:“她说别客气,弄死就好。”

温玄嘴唇都哆嗦了一下。

孟明启呵呵冷笑了一声:“逗你玩呢,你还挺在乎她怎么对你的,那你可以高兴一点儿了,她说用你小郡王一条命,换突厥的三个叶护,对双方都很划算不是么?”

温玄闭上了眼睛,短暂思考了一下。孟明启二十多年都在渤海国,刚刚回到突厥,就算是突厥王族嫡系子孙,也必然有很多人不服他。他需要立功,也需要人脉,来巩固他的地位。

孟明启肯定会换,这是个好机会,他能立功,也能收买人心。

“但是,”孟明启幽幽地补充道,“你妹妹只说要你活着的人,至于活成什么样子,她可没说。”

温玄一哂:“那你想怎么样呢,玩坏了再送回去?”

孟明启盯着他消瘦了一圈的脸,温玄本来长得挺俊,以往养尊处优,像一枚柔和的润玉。他眼角的红晕还没消下去,仅仅几天,整个人又虚弱又憔悴,他从前嘻嘻哈哈、大喇喇,现在阴郁得像一滩死水。

除了欺负他的时候脸上会有点波澜,平日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了那么一刹:“今天不碰你了,睡觉吧。”

温玄精疲力尽地转了个身,四肢和脖子上锁链发出哗哗的声音,藤蔓似的凌乱地缠在身上。

孟明启躺在他身侧,下意识帮他整理了一下勒得死紧的链子,他马上恼怒地发现,无论他怎么逼迫温玄就范,他对温玄潜意识里的照顾就是抹不掉。

像草原上那些被驯化了的狼一样。

可他以后是突厥的王,有哪个狼王会俯首低眉地做别人的家犬?

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和温玄彻底对调角色,他被践踏了二十多年的自尊,是不是能重新拼回去。

“起来!”孟明启拽着温玄,逼他爬起来,压低嗓音道,“你来学学怎么给我更衣。”

温玄叹了口气,费了好半天劲才把重如千斤的手举起来,去摸孟明启的腰带。

但突厥的服饰非常不同于渤海国或中原,材料大多是皮、毛,连个细带子的孔眼都找不着。

温玄摸索了半天,索性松了手,坦然地冲孟明启一挑眉:“我不会。”

孟明启捏了捏他的下巴:“我可以打到你会为止。”

温玄只觉得肩上的鞭伤隐隐作痛。

“阿启。”温玄笑一下,嘴角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嘲讽。

“我警告过你,别叫这个名字。”孟明启额间青筋突突跳,沉下脸色盯着他。

温玄不理会他说了什么,继续刺激他、激怒他:“你不觉得你很自欺欺人吗?就算折磨我又怎么样呢,满足你一点可怜的自尊吗……”

“我就不该对你心软。”

孟明启翻身压在他身上,手中的锁链一绞,脖子上的锁链几乎要陷进肉里,温玄痛苦地皱了下眉头,还是用力对他讥笑道:

“咳咳……有用吗?你二十多年来学的是中原的礼仪,沾染的是中原的习俗,中原话利落得没人能猜到你是突厥人……你自己就已经脱胎换骨,难道你家乡的人真的能接受你……”

孟明启气急败坏,在温玄身上用力掐了一下,温玄倒吸一口凉气,疼得浑身痉挛,但他嘴上仍然没停:

“啊,说中你的伤心事了……你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换上一身突厥的衣服,就真的活成新的人了吗……”

孟明启越来越使劲,眼底蔓上一层恨意和狠厉,额间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暴起,他第一次动了掐死他的心。

温玄抽搐得浑身发冷,还是咧嘴对他笑得灿烂:“你突厥的子民……知道他们的王……做。爱都只敢在床上吗?”

这句话不知怎的,急刹住了孟明启的所有怒火,他蓦地松了手,看着温玄大汗淋漓地瘫软着,像条死鱼一样。

孟明启捧起他的脸,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似的,非常平静地对他说:“这是你说的。”

温玄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孟明启解开他手腕和脚腕上的锁,只留一根在颈边,他比纸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孟明启抓住颈边的锁链把他两手捆了起来,在他身上随便裹了两件衣服,一弯腰,把温玄打横抄起,健步往外面走。温玄浑身上下每一处寒毛都像炸了雷一样,惊恐得猛地蹬他,大喊道:“放我下来!”

孟明启勾了一下嘴角:“这不还挺有力气的吗?”

光线一瞬间涌了过来,视野顿时变得宽阔,温玄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往孟明启肩上躲了一下。

耳边有风吹起,带来一点青草的香甜味。

孟明启:“喜欢吗?”

温玄从耳尖到眼角全红了,他僵硬地偏过头,才终于知道自己被孟明启带到了哪里——

他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草原上,此时正逢春季,阳光融融,芳草连天碧。而在不远处,一座座毡帐星罗棋布,一个个身着窄袖翻领胡服的突厥军在套马、摔跤、对喊;而在更远一些,鹿角木栅将这一片包围起来,外有一列列士兵巡视。

温玄感觉呼吸变急促了,不知是因为他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因为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触碰到外面的阳光。

他几乎有些贪婪地往四处看,眺望远方的山脉,想判断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拼命刺激孟明启,就是想出来,只有出来了,他才有机会。

“别看了,再往北一点就是阿尔泰山了。这一片全是草地,连一座醒目的山都没有。”孟明启凉飕飕地告诉他,“你也从没来过,别想着靠自己能逃回去。”

温玄心沉到了谷底。

孟明启横抱着他,穿过了一片低洼的草地,来往几个突厥兵冲他打招呼,他们本来就民风彪悍,并不奇怪贵族或者首领带出几个玩坏的奴隶。

一匹高马在地头吃草,缰绳系在旁边的桩子上。

温玄连牙齿都在打颤,他知道孟明启想干什么,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流露出哀求。“放过我吧。”他闭了下眼睛,并不抱什么期待,几乎有些哀莫大于心死地说。

“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你想出来看看,总得有点代价。”

“再说了,你不是最爱玩儿吗,你以前玩的可开心了。”孟明启笑道,轻声道,“现在还觉得我只敢在床上吗?那去马上怎么样呢?”

他抱着温玄上了马,把他转过来面向着自己,揉着头埋在自己怀里,感受到温玄连骨头都在细细密密的发抖,才满意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孟明启忽然一夹马背,草原看似平坦,但多有崎岖坑洼之处,纵马驰骋难免颠簸,二人一路跑出数十里,温玄已经抖如筛糠,一开始还能放声大喊,后来只能呢喃哀求,到后来嗓子哑的话都说不出来。

孟明启停下来,把他摔进一堆草垛里,见他两腿发软蜷缩在地上,脸色有些复杂地说:“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温玄仰着脸躺在草丛中,抬手捂住了脸,温暖的阳光从他指缝间渗漏出来,但却刺得他眼睛发酸。

一行大雁湛蓝的天际下,振翅北飞,苍穹万里、天高地阔。

那是他曾经最渴望的自由。

温玄不发一语,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捂住眼睛,从指缝间痴痴地望着蓝天,还有一排排飞过的大雁。

“为什么这么对我?”温玄哑着嗓子问,眼泪从他眼角滑入鬓间,“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世,也扪心自问对你很好……就算你觉得待在我身边很屈辱,只要你跟我说,我完全可以不让你做一个护卫,我可以用更好的方式对你。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委屈……”

“不只是因为这个。”孟明启在马上低眸看着他,烦躁地说,“突厥与大齐有国仇,我与渤海国有家恨,我们立场上就是敌人。而你是个突厥人,但你背叛了它。”

“我背叛了吗,我算是背叛吗?”温玄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你现在知道了。”孟明启:“我问你,从现在起,呆在我身边,帮我。你愿意吗?”

温玄依然在哭,却浮现出一点苍白的笑意,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愿意。”

孟明启哼笑一下,并不意外。

“那就这样吧。”温玄缓缓把手挪下来,看着孟明启,他那双眼睛被泪水洗涤得透亮,眼睫在阳光下莹莹闪着光,眼里的那点脆弱,一点点褪下去,浮现出冷静和坚定。

“你可以继续这么做,直到我屈服的一天。”

但也别怪我,从此再不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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