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吃?”
谢询从路边抽了一支糖葫芦,在萧靖初面前晃了一下。
萧靖初被他逗乐了:“哄小孩子呢?我老早不吃甜食了。”
谢询将糖葫芦转了一圈,自己咬了一口,点头道:“也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萧靖初一路跟着谢询,脚步都有些发虚,他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逛过街了。
“朔州比不上鄞州,当然更不能和长安比,这里也就有社火的时候热闹一些,平时连个狗叫都听不见,听得最多的也就喊打喊杀。”萧靖初殷勤地说,“反正过了十六我们才走,你要是想逛,我可以让人带你去南边一点的城里看看……”
谢询:“等战事结束,再去看看也不迟。”
“等战事结束……”萧靖初如鲠在喉,低声说,“我以为你会喜欢回长安,或者去江南。总之,哪里应该都比塞北好。”
谢询正好咽下一颗糖葫芦,舔了下嘴角,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长安或者江南?”
萧靖初:“你那晚说的,你想以后隐居起来、不问俗事。塞北常年冰天雪地,哪有人往塞北隐居的?”
“真的不来一颗吗?”谢询把糖葫芦晃他嘴边。
萧靖初受宠若惊地盯着那半串糖葫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头叼了一颗,刻意避开谢询的手。
谢询笑道:“好吃吗?”
萧靖初照实说:“太甜了。”
谢询:“你小时候喜欢来着。”
萧靖初皱眉:“都说了不小了。”
“是啊,长大了就不一样了。所以我也一样。”谢询说,“人的感情和喜好都是会变的。”
萧靖初一愣神,只觉得今晚谢询的笑实在太养眼,让他挪不开眼睛,他心如有擂鼓,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谢询,盼着这条长街走到地老天荒算了。
谢询:“听棠宁说,人质交换在月末,你刚刚说过了十六就走,要提早这么多么?”
“早做打算最好,孟明启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交换人质,我们在谋划着咬他一口肉,他应该也在想着怎么脱我们一层皮。”萧靖初道,“斥候来消息了,大旗山东南一脉,埋伏了两个敌营,已经蹲点蹲了大半个月了,先吃掉它。”
谢询抬眸:“会不会有诈?”
“肯定有诈。”萧靖初挑了下嘴角,没什么所谓,“突厥三部落和四部落,天天跟个王八似的,敲两下就缩回脑袋。这次大张旗鼓地跑那去挑衅,不就是个鱼饵吗?”
谢询:“知道是鱼饵,还要吃掉它?”
萧靖初:“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们憋了什么好屁,而且必须我亲自去,还要放出消息说我亲自去,才能将计就计,摸清他们的动向……”
他忽然噤声了,因为谢询停下脚步,微皱着眉看他。
萧靖初本来还懒洋洋的样子,但迎上谢询的目光,所有狂劲儿都歇菜回笼了。
谢询叹了口气:“小心一点。”
萧靖初被他盯得心绪起伏:“嗯。”
谢询知道,他就算唠叨了萧靖初也不会放在心上,打仗的事,他操着老妈的心也完全没用。
萧靖初快步跟上他,扭头又低声对他说:“你放心,突厥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孟明启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突厥王子,必然让很多人不服。这次派去大旗山的,都是老部落的人,孟明启要么是扛不住压力要动用这些老人,要么是想收买人心送他们一份军功,无论是哪一种,他们内部肯定有矛盾,有矛盾就有破绽,我必须引他们先出手,才能抓住破绽对付他们……”
谢询勾了下嘴角:“我知道。所以得试着从内部击破,他们自己乱起来。”
萧靖初:“大旗山真的很冷,我最近打猎拿了一条上好的狐皮,改天给你换一件外衣,好不好?”
谢询满耳朵都是他碎碎念,听着比嘴里的糖葫芦还甜,忍不住笑意上眉梢:“好啊。”
“还有上次的青梅酒,我让人给你备两壶,你到时候觉着冷,可以烫酒喝。”
“好。”
二人逆着人流走了很久,不巧在人群里,碰上了另外两人。
萧靖初抱着手,揶揄道:“我说他怎么快三十了还打光棍,原来想摘的桃花长在渤海啊。”
温棠宁站在一圈勾栏旁,看着勾栏里表演喷火龙,手里还提着红灯笼,浅笑盈盈,人倒是比桃花还艳三分。
崔戚风站在她旁边,局促地拎了两份食盒。
萧靖初侧头瞅了瞅谢询,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醋味儿。结果谢询心里琢磨的是,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场面会有多难看。
“老师。”萧靖初俯首低声问,“小师叔没约你出来吗?”
温棠宁恰好也看见了他们,朝两人招招手:“师兄!我就说你怎么约不出来,原来有人捷足先登了呀!”
萧靖初暗暗咬了下牙。
同时在咬后牙槽的还有崔戚风。
“啊。”谢询啃了一口糖葫芦,淡定地在足够浑浊的水里又添了一把土,“是崔戚风让我别跟你们一块的。”
崔戚风瞪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剐了。
崔戚风:“你居然卖我?”
温棠宁目光在三人身上逛了一圈,毫不客气地添油加醋,摆摆手道:“哪里,崔大哥不约师兄,那是善解人意,怕搅了定安侯和师兄的雅兴。”
谢询低咳了一下。
崔戚风摸了下后脑勺看她:“哈?他们有什么雅兴?”
“我师叔的意思是说,”萧靖冲崔戚风道,“你要是想约她,不必找那么多借口。要是两情相悦,约了多半也会出来的,要是东推西阻地不出来,那多半就是找借口,没什么戏了。”
崔戚风:“你闭嘴……”
温棠宁点点头:“听懂了,拐着弯说我自作多情,约不出来我师兄呐。不过定安侯倒也别着急,我呢和我师兄说开了,我对他没什么意思。说实话,刚刚看你们俩过来,我要是手里有一把瓜子,我应该是嗑得最起劲的那个。”
崔戚风急忙对温棠宁说:“不是,棠宁,我不是不叫谢询,我只是觉得他最近比较……忙。”
谢询摇摇头:“还好,我不忙的。”
崔戚风咬牙切齿。
“没关系。”萧靖初抱着手道,“哪天崔大帅要是把自己嫁出去了,我会让整个塞北给你准备一份大贺礼。”
“谢询!”崔戚风气结,面脸通红,“你管管他,你听听他放的什么屁。你你……你还拿我开刷,你自己婚姻大事搞明白了吗,改天让谢询给你找个好点的姑娘管管你!”
萧靖初懒洋洋的笑意瞬间敛了。
温棠宁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我管不了。”谢询倒是很平静,专心地盯着他的糖葫芦,一点没有尴尬,“他有自己的主意,他刚刚还跟我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萧靖初抱着手、低头盯着脚尖,不想说话。
温棠宁揉了揉自己的狐裘,“嘶”了一声,道:“这附近又没卖饺子,怎么满街都飘了各种各样的醋味儿呢?好了各位,今晚要是再谈下去,我就得被醋腌入味了,改日一叙。”
她盈盈一个万福礼,潇洒得转身就跑,一阵风似的没影了,留着崔戚风在后面喊“喂!棠……”
崔戚风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这俩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谢询:“不是我说你,你也是该回去了,呆的久了长安那边包不住火。”
“就你爱操心,怎么不把你累死。”崔戚风愤愤地说,“知道了!等棠宁回了渤海,我马上就回去。”
他气冲冲地同两人擦身而过,还特意折回萧靖初面前,说:“还有你……你对谢询好一点!早知道他来塞北一直伤胳膊断腿的,我当初就该劫囚劫回来,人都派过去了,他就是死活不肯过来。”
萧靖初目光凝住了,神色晦明难辨。
他从前对着崔戚风,能针锋相对地回怼一大串,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询叹了口气:“别碎嘴了,快滚吧你。”
“不行!我偏要说。”崔戚风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心最软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他要什么你都纵着他!萧靖初!他要是再受伤,我就打断你的腿!”
谢询已经把崔戚风拉走了。
萧靖初驻足原地,盯着地面出神。
“又在想什么?”谢询回来的时候,就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在想……”萧靖初苦涩地说,“你当时可以娶温棠宁去渤海,也可以隐姓埋名地跟着崔戚风走,为什么一定要来塞北,明明来塞北这么危险。”
谢询:“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说完继续朝前方走。
萧靖初急忙跟上去:“回答过吗?你说的话太多了,哪一句?”
谢询:“那是你自己记不住,跟我有什么干系?”
萧靖初也忍不住笑:“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谢询只是笑,再不回答他。
“给点提示也不行吗?”
“我真的不记得不了……”
……
他说过的,还不止一次——
“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