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援兵

信鸽飞入了突厥的营地。

“你妹妹死了。”

孟明启把信抛给温玄,仔细瞧着他的脸色。

温玄坐在火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撕着烤牛骨上的肉,手腕上的镣铐又重又不方便,他最后干脆上嘴去咬。

“是吗?”温玄嘴里嚼着,不咸不淡地问,“真的假的?”

孟明启:“你看起来没有很伤心啊?郡主死了,他们必然乱成一团,你说,现在是不是偷袭的最好时机?你还能坐得住。”

温玄似笑非笑:“那要我怎样才对呢?以头抢地、痛哭流涕?我自己都这样了,还能救得了谁。”

孟明启“哼”了一声,背倚在一根柱子上,垂眸看着他,忽然低喝道:“过来。”

温玄停顿了一下,扔掉没吃完的牛骨,漱了口,又用一旁的帕子净手,慢悠悠地走过去,主动凑上去含住他的嘴唇,温顺地舔了舔。

孟明启抱住他的腰:“温玄,我不想把你换回去。”

温玄不太在意地笑了一下:“随你。”

孟明启探进他的衣领,摸到了他肩胛骨上的烙印,指腹在伤疤周围细细地摸了摸。那是突厥贵族用来标记奴隶的烙印,他当时审问温玄的时候,盛怒下也给他烙了一个。

他记得温玄跪在地上崩溃地哭。

孟明启:“还疼吗?”

温玄现在却异常平静:“你为什么总要问一些,我回答过很多次的问题?”他去脱孟明启的外套,却被孟明启抓住了手。

孟明启:“我今天不想碰你,还有仗要打,你睡吧。”

他松开温玄的手,一把抓过挂在墙上的盔甲,刚迈出营帐,又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挂念你妹妹,我可以把温棠宁的全尸留给你。”

温玄:“那我可多谢你了。”

孟明启玩味地看着他:“若死的是我,你也会是这个反应?”

温玄把牛骨扔进火中,火心跳动了一下,他抬头哂笑:“那我大概会多吃两口。”

是夜,夜沉雾浓,天暗不见星光,唯有几只乌鸦哑叫着划过夜幕。

两侧高耸的山壁在黑夜下,黝黑凌厉,像一把剑斜斜插入地面,山势越向上越陡峭,狭道上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悬在头顶、颇具压迫力的嶙峋怪石。

夜色掩映下,一支突厥军无声无息地穿过山道,他们的盔甲漆黑又厚重,还带着笨拙的头盔和面罩,乍一看像一座座铁筑的雕塑。

这支军队不燃火把、也无喊打喊杀,迅速杀掉了外围的巡逻兵,凶猛又沉默地杀进了火光通明的渤海国营帐,试图将乱成一团的渤海**队一网打尽。

等他们冲进各个营帐,才惊觉上当了!

“是座空营!”

“先走!”

突厥军队迅速撤离营寨,掉头折回山道,但还未撤出几里远,两侧山上忽然亮起一排排明艳的火把!

在山道另一侧,埋伏好的渤海**队如春笋似的冒出来,排兵布阵,围城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岩,堵住了突厥人的去路。

军队拨开,让出一条道,温棠宁毫发无伤地驭着马,徐徐踱步而来,披风猎猎、轻甲在身,在瑰丽中更添英气。

她倨傲地扫了一眼突厥人,一挥手,身后的青衣就把假温玄推了出去,假温玄一张脸布满可怖的新鲜刀伤,一边哭一边笑地朝孟明启爬过去。

温棠宁正色道:“我把他的脸毁了,看着就恶心。以后别拿这样没种的货色冒充我哥哥,我会非常生气的。”

孟明启摘下面罩,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爬着的人,满眼写着厌恶。

假温玄扒拉着他的膝盖上的甲片,哭着喊道:“我可以治好……我可以治好我的脸……我知道你最喜欢这张脸了,别杀我……”

“他不够听话……但我听话,求你别杀……”

“我”字还没说完,孟明启手起刀落,割断了他的喉咙。

“真恶心啊你们一个两个的。”温棠宁摇摇头说道,“就这一点来说,你和我哥哥还真般配,都爱找一个相像的人放在身边,自欺欺人地弥补一下亏欠,搞得自己有多深情似的,想想我都快吐了。”

肃然矗立的两军阵前,孟明启缓缓亮出刀光,温棠宁则敛起笑意。

一夜杀气弥漫、腥风血雨。

……

天蒙蒙亮之时,大雾还未散去,晨光透不进浓雾,前方的路昏暗难辨,山谷中的气温依旧很低。

连夜赶来的定安军寻了一片隐秘之处,暂时修整休息。

“哐”一下,萧靖初蹲在一具通体漆黑的盔甲前,提着一把刀,猛地砍了一下。

刀锋砍在甲胄上,毫发无伤。

“你不休息啊?”谢询披了一件轻裘,凑过来瞧了瞧,问道。

萧靖初正研究地入神,抬头就撞见谢询过来,视线恰好落在他披着的裘衣上,那还是用他送的狐皮做的。萧靖初神情有一瞬间的飘忽。

谢询递给他一壶水,问:“这是什么?”

萧靖初回过神,用刀柄敲了敲那盔甲:“我刚和苏定他们琢磨过,这是突厥新用的甲,翻译过来叫‘巨甲’。外层是突厥特产的冷铁,用火淬了又淬,几近‘刀枪不入’。但这么坚硬的东西,关节处也用不上,所以,连接关节的地方,他们用的是特质的牛皮。听说秘方是晒干后用突厥的碧萝草汁浸个四十九天,又厚又有韧性,还能防寒保暖……”

“确实抗揍。”他摸了摸下巴,“应该是孟明启造出来的,他是挺有脑子的……”

谢询揶揄道:“难得在你嘴里还能听到夸赞别人话。”

“没有啊,我后半句话没说完。”萧靖初道,“他是挺有脑子的,知道怎么给自己人挖坑。盔甲要是不讲求轻便、敏捷、护养,只追求抗揍,那改明儿直接套个铁笼子去打仗就好了,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

谢询:“……”

萧靖初继续:“一来,脸上这玩意儿太沉,严重遮挡视线,左右两边都看不清,打仗时候准头就大大下降了。二来,这么笨的东西,只适合骑兵,普通人穿着跑几步都够呛。即便是骑兵,也要选高马才能撑得起来。所以,根本不需要我们去破它,搁个几个月,突厥人自己就不会用了。”

谢询:“是棠宁给你送过来的吧?她怎么样?”

“她聪明着呢,碰上特制的盔甲虽然有些头疼,但他们占据地利和人和,不会吃大亏。况且,她打不过还能跑呢。”萧靖初看了一眼谢询的脸色,补充道,“你要真担心她,我们就早点出发过去,如何?”

谢询摇摇头:“你按计划就好。”

萧靖初专注地瞧着他,谢询大部分时间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伤心、焦虑、急躁,只要他想,他都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算偶尔流露出一点来,也是淡淡的、不激烈的。

真要说他什么时候失态过,那应当是昨日因为山崩那事,咬了他一口。

萧靖初蹭了一下鼻子,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短暂修整后,定安军再次起程,速度奇快地朝两军交战处移动,停在一处山岩上,俯瞰整场战局。

一夜酣战后,大雾里掺着血雾,天地间似乎闪烁着隐约血色,岩石裂缝上镶嵌着甲胄碎片,石面上冰霜和血粘在一起,又滑又黏腻。

昏暗的晨雾中,突厥军穿着巨甲,坐于高马之上,盔甲加上高马,俨然比敌人的骑兵高了一个头颅。黑面罩遮掩了表情,所有生气阻挡在铠甲之下,像一具具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杀人傀儡,极具压迫之感。

渤海**队硬撑了一夜,面对这样一群没有人气的杀人工具,早已有些军心涣散、疲倦不堪。几个站在最前沿的小兵似乎早已被吓破了胆,持着枪瑟瑟发抖,忽然“哇”一声跪坐在地上,尿了出来。

看到此情此景,萧靖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牵着马回看身后的定安军,沉声道:“传下去,等会上了战场,定安军要是有这种货色,我就砍了管他的百夫长。”

每当萧靖初收起那懒洋洋的调调,整个人的气场沉淀下来,就会由内而外杀气蒸腾,连身上的轻甲都湛着冷意。

萧靖初:“上!”

霎时间,恰如山崩地裂,在一片震彻云霄的“杀!”声中,一众定安军奔涌而下。士气萎靡的渤海**讶然回头,就见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挟惊雷之势,像巨石泥流席卷而来,与他们擦身而过。

突厥军同时回过神来,人高马大的巨甲兵迅速调整姿态,蓄势待发,高高扬起了锋利的剑——

谁知冲在最前排的定安军忽然一矮身,动作整齐划一得好似提前练习过千百次,他们手中的刀并非挥向巨甲,而是刀锋一转,齐齐砍向下面的马腿。

只听轰隆几声巨响,两排巨甲兵砸在了地上,扬起一大片尘灰,受伤的马躺在地上痛苦嘶鸣。

但这动静远未结束,尘土飞扬间,一支黑羽利箭撕破长空,从突厥兵头上大摇大摆地飞过去,丝毫无误地扎在他们的军旗上,巨大的军旗像一块烂布,摇摇晃晃地飘下来。

军旗一角恰好飘在孟明启脚边。

孟明启额间青筋狂跳,陡然掐紧了手上的千里眼,竟然生生把千里眼捏碎了。

他不知用什么样的声音才喊出这个名字:“萧靖初……”

在他对面、不远的山石上,萧靖初举起他的角端弓,笑着冲他挥了挥。

那表情,分明就是向他挑衅。

孟明启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渤海国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萧靖初和谢询,之后他所有筹谋落空,都与这两人有关,他更没有想到,他在山脊埋了那么多火药、筹备了那么久,还是没能杀掉他,让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萧靖初,萧靖初,萧靖初!”孟明启恨得心里发痒,几近偏执、疯魔,呢喃道,“整个突厥杀你不得,我偏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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