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之。”她声音意外地有些拿捏不定,“再缓缓。我们再看看。”
“便是再不行,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可以对抗。”
虞言卉向聂怀瑾提及的,是魏卿卿等人在昭南的布局。
“昭亭县主是我的旧识。”虞言卉简单地介绍了这点,见聂怀瑾面无异色,抬眉略一思索,随后轻轻一笑,“江雁同你说过此事?”
“略微提过。”聂怀瑾不敢隐瞒,“但所知不多。”
“那我以为,以衍之你的能力,应该能猜到。”虞言卉示意屋内的两个人都坐下来,“说说看。”
聂怀瑾看了一眼虞言卉,想了想,“我之前猜测,昭南是否在政变。”
“还在许朝的时候,我便听说过,县主下嫁的是昭南王的儿子。”聂怀瑾细细回忆,“那时我不记得听谁说过一句,说昭南王已年龄不小。”
“昭南不是中原寿命比长京城短上很多。”聂怀瑾小心说下结论,“虽未见有人呈报,我猜测,昭南王是不是命不久矣,到了需要父去子继的时刻?”
“我当时是以为,县主身为王氏族人,会挑起昭南与我朝的战争。”聂怀瑾微微蹙眉,“但从殿下之言来看,似乎并非这般……”
“确实并非。”虞言卉肯定了聂怀瑾的结论,“昭南王那个老东西,年龄确实不小了,但是还没死。”
虞言卉的话语竟如此大胆,聂怀瑾在心中暗暗思考,看来昭亭县主嫁过去过得大约并不好。
“昭南同中原有许多不同。”虞言卉淡淡道,“很多风俗,是你我难以接受的。”
“更何况,蔓之是被精心养育了十多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的同时,还是个思想大胆不亚于我的女子。”虞言卉非常直白地同聂怀瑾介绍自己这位友人,“昭南自古以来重视男儿,轻视姑娘,便是王室中人也不曾例外。”
“此次派兵昭南,便是蔓之派了心腹向我求救,故不能轻易告知朝野。”虞言卉三言两语便解开了聂怀瑾的疑惑,“昭南并未政变,也未兵变,一切都还在未发生时。”
“殿下是想要先行拿下昭南?”
“正是。”虞言卉点头,“昭南虽名义归顺,但遵循的依旧是许朝的旧历。”说到此时,虞言卉的眉头皱了皱,“岁贡甚少。”
“既然殿下说到这一步,”仰萱开了口,“有些事情还需聂大人了解。”
聂怀瑾看向仰萱,不知她这时截下话头是为何意。
“方才聂大人提到过,”仰萱神色淡淡,已不似方才那般抵触,似是已经接受聂怀瑾进入军机讨论,“世人偏重太子。”
仰萱话音方落,便被虞言卉斜觑着看了一眼,神情不大高兴。聂怀瑾看着殿下抽出一只手,怏怏地支着下巴。
“但是太子手上无兵。”仰萱毫不客气地指出太子党最大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有娘子军在一日,太子党便不得安歇的重要原因。
“太子手上有私兵。”聂怀瑾反驳。
“那是世家的私兵,不是太子自己的。”仰萱听闻聂怀瑾的说法,面上未起一丝波澜,“我知道,聂大人见过一些人。”
“是我疏忽。”仰萱郑重地同她道歉。
这般态度,倒是让聂怀瑾措手不及。“这怎是仰大人的过错,本就是我当时被人做了靶子。”
“那是卢氏的私兵。”虞言卉看了眼聂怀瑾,“我们之后也做了一些反击。没有告诉你。”
卢氏……聂怀瑾皱了皱眉头。论世家中最恨她的,怎么也不应该先轮到卢氏啊
“当时我们去晚了一步,聂大人已经被人救走了。”仰萱说道。
聂怀瑾沉默不语。
聂怀瑾突然反应过来。
她看向虞言卉,期期艾艾地说,“我……”
关于此事,她从未好好解释过。公主也未再问过她,她以为公主对此事知情不多,一直有着想把当初之事隐瞒过去的意思,未料……
听仰萱的意思,公主不仅知道她受了私刑,而且甚至知道她是被人救走的!
“无碍。”公主单手做了一个向下拍动的动作,示意她稍安勿躁,她轻笑了一声,看向聂怀瑾,并不计较她之前的隐瞒不报,“两情相悦,不算什么错事。”
聂怀瑾的脸色一下子红了。
“殿下……”她着急着便要解释。
“不用这般着急。”虞言卉淡然地说,眼角有些微微的笑意,“之前大家还提过几次,说你从不近男色,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苦了。现在看来,是衍之眼光甚高。”
聂怀瑾恨不得公主不要再说,就连仰萱也笑着对虞言卉说道:“殿下,您别逗她了。”眼看着聂怀瑾脸红成这样,她才有点反应过来之前虞言卉同她提及的小儿女情趣。
“好了聂大人。”仰萱适时为她解了围,把话题引到正事上来,“当初我们派去寻你的,是四宫的繁霜。”
“这么说不准确。”仰萱补充着,“从前聂大人也见到过几次有人送武器过来。我也同聂大人说过,说那些武器是一宫送来的。”
“其实没有这么一回事。”仰萱笑笑,“是将军手下的四部。分别是制作武器的珀翎,擅使力气的危容,轻功高明的轻衣和擅长隐匿在人群中的繁霜。”
“当时若是轻衣在长京城,能早些救下你。”仰萱叹道,“但轻衣在大部队前去昭南打头阵了。繁霜在这方面要差许多。”
“她们加在一起也就这四个人,但是她们四个人是奇才,为了掩人耳目,才说成几宫这样的谎言。”
“珀翎姑娘,一向很会做武器,她一个人,就能锻造整个军营将领所需要的武器。”仰萱答道,“但很早之前,她就提出,若是在兵器中加上毒,她一次可做更多,也更适合给全军配用。”
“殿下的意思是?”聂怀瑾失声。
“衍之,走到最后一步,不论结果如何,一仗总是无可避免的,不论是在何处。”虞言卉神色很平静,“我与皇兄,迟早有这一仗。”
“所以你知道,昭南这一趟,无论如何我都会拿下来。”虞言卉转过头来看向聂怀瑾,眼神淡然中带着笃定,“皇兄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武力这一点。”
“就光是这一点,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衍之,姑姑。”虞言卉叹了口气,“不要这般操之过急,凡事看点长远的。”
……
在谈话的最后,虞言卉说如果大家太闲没有事干,可以考虑读读东南那块的东西。
虞言卉说,东南虽在版图上,但是隔年呈递上来的奏折总让人觉得不大对劲。
“昭南拿下后,”虞言卉眉头皱了皱,“我总觉得,海境那里好像有点问题。还请二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聂怀瑾早就知道,公主殿下,直至今日,最看重的,依然是兵力纷争,战马粮草。
军权和北疆事务,在公主眼里,依旧凌驾于朝堂争斗之上。是她眼里的第一等大事。
聂怀瑾现在在国子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能轻易接触到奏折,更别提去分类整理那些。但向来就算别的没事,公主对于军事方面的敏锐却是显而易见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点在任何地方都值得一用,是以回来之前,聂怀瑾便央人寻了一本东南几州的方言样本,带回来学习一番。
只是未料打闹间,却伤了情感。
……
不知哭了多久,聂怀瑾觉着肩膀一沉,一件外衣落在她哭得菲薄的肩背上。
裴长清从后面抱住她的肩膀,宽厚的掌心抚在她的后心处,带来妥帖的温度。
“衍之。”他唤着她的名字,“报仇这件事,让你快乐了么?”
裴长清掰直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聂怀瑾喃喃道,她下意识避开视线,“我不知道。”
其实很茫然。她想。
在许朝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憋了一口气。在只是到北境失常时,她也未做禀报,静静等待镇北军攻入京城。
再后来,她在虞言卉身前投诚,都自认为自己一身孤胆,有一口气一直悬在身体里,指引着她把这些事情撑下去。
可是,当呈朝新立,当虞言卉为她谋来官职,当她现在生活走上正轨后。她反而觉得,自己过得很茫然。
她那一通恨,好像忽然别的没有了去处。
“裴长清……”她的声音软下来,她突然捏住对方的衣角,一双眼睛分明红了眼眶,却还是很是坚强地看着他,“史书上只记载过,报仇该怎么报……”
“可是斩草除根也好,一报还一报也好,剩下的人该怎么活,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裴长清……”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落下来,“明明现在我面前有那样开阔的路在走,我却觉得所有的路都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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