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只有我们几人在一起,对否?”
被岳敕那么一问,众人想了想,确实如此。
将众人的神色映在眼里,岳敕背着手,颇有些老气横秋,“如此,我们的消息都是彼此熟知的,迟早有一天会殆尽。”
“在这封闭的书院,又如何能让消息流起来?”
从前有小厮鞍前马后,收集讯息,如今就只剩下他们自己。
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也总有亲疏之别,一个人身边,不能总是都是朋友,也得有对手,有从属,否则,就容易一叶障目。
孟兰达若有所思,“是有谁已经开始筹备了吗?”
否则,岳小哥不会突然提及此事。
“还没,不过,看起来快了。”岳敕摇头,“这才是我把诸位唤来的原因。”
“虽然我们不争不抢,但扬名的事儿,我们也不能落后。”
玲珑听得云里雾里,但几人已经热火朝天地讨论上了。
江南多才子,诗会也是很多的,甚至有专门消遣的地方,类似酒楼,但要更文雅一些,什么书馆,棋室,琴舍,画廊。
每每某会集结,思维的碰撞,会诞生出不少作品,他们甚至会有专人记录在册,印发给成员们,妙手偶得,还会被宣扬出去。
久而久之,江南多才子,这名声,可谓是坐实了。
连这里的老百姓,耳濡目染之下,都能说个一二。
这近乎作秀的行为,也叫好些文人不耻,君子内敛沉稳,如何能叫这样卖弄学问?
但不得不说,江南确实养人,无论是中举的人,还是诗人的数量,都独占鳌头。
可在朝堂上,江南人就没了声音。
根基还是浅。
不过,旁人能质疑他们治国安民的才能,却不能否认他们的才华,以及财力。
很多风雅之事,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所以,能在江南文人中脱颖而出的人,普遍也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但这规矩,显然不符合鹿鸣书院。
毕竟,对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个人的扬名没太大作用,家族的强盛,才是他们的靠山。
而家族的强盛,离不开人。
在这书院里,嚣张跋扈的人有,审时度势的人更多。
想要安稳地度过这几年,总不能靠开头的武力,还得依着别的事,将其他人聚集起来。
可以不必深交,但也要保持联系。
否则,这上一趟书院,可就白费了。
本来,依着他们的身份,应该多的是人来巴结,但凡有谁体会过身份差距带来的落差,总归会低下高傲的头颅,自觉遵守着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书院的学子,谁不是家里千宠万宠出来的?
在自身封闭的环境里,哪怕有父辈教导,对自身所能达到的高度,到底没有清晰的认知,又是好动贪玩的年纪,自然没想到要刻意结交谁。
大多全凭喜好了。
因此,少年人的友谊是莽撞且真挚的。
但作为家族继任者,总不能这样懈怠。
这番话说得算是很直白了。
那都是高门大户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玲珑看着神色坦然的男童,总觉得他那单薄的身躯,似乎承担着难言的重量,不叫他轻易低头。
她突然想起老爷爷说过的话。
[十大世家,数岳家最为没落,这任家主更是迂腐无能,自负不凡,瞧瞧他给幼子起的名字,真是贻笑大方。再这样胡闹下去,迟早要把家族给败了。唉,都是无知妇人……]
虽然每每牵连到什么妇人后宅,她就不爱听,但也知晓了些许辛密。
玲珑想了想,这里的岳家,会是岳敕(chi)的家吗?
“诸位意下如何?”
孟氏兄妹是没什么兴趣的,毕竟他们武官世家,靠实力说话,不怎么在乎那些虚名,但要说集结志同道合的人,多交几个知心朋友,倒也不错。
齐博文就有些犹豫了,毕竟他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要是跟旁的人接触多了,说不定会暴露什么。
但不得不说,岳敕的话,有一点,是戳到了他的心坎,多个人多个门路,虽然有点功利,但寄人篱下的他,不得不思考,及冠之后,他要如何自立门户。
游移不定,齐博文下意识问了身边人,“独孤,你怎么看?”
岳敕也跟着看了过去。他也知道,他们这群人里,主要还是看独孤的决定,毕竟,无论是家世,还是武力,哪怕是见识,独孤都隐隐占着上风。
所以,他的那些话,大多也是讲给独孤听的。
听闻独孤未来家主的身份,坐得也有些不稳当,想必对方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吧。
搞不明白先前还轻松自在的念书生涯,为何突然就变成了名气之争,隐约感觉到了岳敕镇.定神色下的焦虑忐忑,玲珑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
反而说起别的事情,“有人打算建立蹴鞠队。”
哈?众人懵然。
岳敕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
后厨偏僻的小树林里,正进行着一场隐秘的交易。
“十本《说文解字》,十本《九章》,五本《尔雅》,三本《孝经》……”
身着灰袍的书童左顾右盼,像做贼似的,磕磕绊绊地念了一堆书名,完了,又更小声地补充道。
“一,一本《蒙求》。”
显然有人基础不过关,要偷偷摸摸恶补了。
一身杂役打扮的少年点头,表示明白,报了一个数,抬手要钱。
说完,头一次偷溜出来买书的书童满脸狐疑,“你都记住了吗?”
他嘀咕着,从袋子里掏出银两,数了数,不放心地叮嘱道。
“别买错了,不然你我都讨不着好!”
侍剑懒得解释,收了钱,敷衍地应了一声,就回后厨干活去了。
后厨里,每人都井然有序地干着活。
侍剑左拐右拐,到了角落的炉膛前。
正热火朝天,准备着午膳的大厨擦了擦汗,埋怨道,“你这小子,去茅厕也太久了吧。”
“快,搭把手,替我颠几勺。”
“哦。”初显健壮的少年上前,接过大厨手里的锅勺,熟练地左右翻炒。
动作间,线条流畅的肌腱微微隆起,带着某种野性的美。
大锅饭不需要火候,味道对了,换谁颠勺都一样。
得了空的胖大厨擦了擦满头大汗,喝了口水,看着小子游刃有余的样子,颇有点羡慕,“你小子,学什么都快。”
“不如我收你做了徒弟,回头你再练几年,等我老了,也好接下我这活计。”
侍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没应声,这话,从他分来给胖大厨做帮手的时候,对方就挂在嘴边了。
起因是看他气质不凡,想让他做他三岁女儿的上门女婿。
从小在暗所里长大的侍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登时收敛起了吊儿郎当的做派,变得沉稳又木纳。
结果,胖大厨看得更喜欢了。
侍剑:……
“诶,你还别不信,做大厨可吃香了,想当年……”
又开始说起他做某某酒楼大厨的事儿。
“好了。”左耳进右耳出,侍剑掀起大锅倒菜,不解风情地打断了大厨的日常吹嘘。
“诶。”胖大厨遗憾闭嘴,挥手,把人打发掉。
“我这也没什么事儿了,你去看看总厨那还有什么吩咐不?”
听完侍剑的来意,巡视后厨的总厨有点吃惊,上下打量了一下身量挺拔的小子,脸上带着几分赞许。
“不错,眼里有活。”
他想了想,有了印象,“我记得,先前几次你也跟着下山,帮着搬运果蔬了吧。这样,今个正好是采买的日子,你也跟着去吧。”
这话一出,其他杂役看少年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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