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葭,表弟好不容易才决心走入正途,你为何又把他引入歧途?”文若虚看到潘云又像着魔般开始摆弄他的炼丹炉,直接把王葭拎到花园无人处。
你自己还在走一条不归路呢,还敢说人家炼丹是歧途!
王葭毫不心虚地直视文若虚,“潘大哥是个成年人,饱读诗书,也经历世事,他有自己的判断,不是我短短几句话就能改变的,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潘云被骗了无数次,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里面的猫腻,可他还是孜孜不倦地投入时间、精力、银子,以前王葭会觉得这是不务正业,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即便她没有恢复前世记忆,不知道化学方面知识,她也对潘云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够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业,并愿意舍生忘死地为之去奋斗,无论成功与否,不说人生死而无憾,至少没有辜负自己的初心。
更何况,以她说得方式,真的可以练出玻璃的!
文若虚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能够明白王葭的意思,可这个世道就是唯有读书高,潘云是天生的读书种子,每天不务正业,仅靠临门抱佛脚都能考入国子监,比起追求理想,他先做的应该是考取功名,有了功名傍身,他才能守住家业,否则连性命温饱都无法保证,他拿什么去炼丹。
王葭听了文若虚内心的想法后,还挺认同他的话,有点像马洛斯的人生五大需求,生理、安全、归属、尊重、自我实现,通常来说这五个层次是从低级到高级一步步来,如果有人想跳着来,那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还不一定跳得过去,毕竟人活在世上,都要受到世道的束缚。
只是这个世上总有极个别的异类,不疯魔,不成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都不肯妥协。
眼前的文若虚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以他的本事,万不会只有当海盗一条路可以走,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不归路。
她警惕看了看周围,见四周无人,凑到他身前压低声音直接问:“文大哥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还要去当海盗呢?”
炼丹,顶多失财。
海盗,稍有差池,就是丢命!
文若虚看着眼前表面理直气壮的女孩儿,实则眼底深处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惶恐和担忧。
王葭所有的事都被蒙在鼓里,殊不知王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她还在傻愣愣地为他瞎操心。
文若虚有那么一瞬间想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目光落到王葭身后足有两个成人可环抱的大银杏树时,到嘴的话又咽了回来,他是卧底在海盗里的锦衣卫,在任务结束前,他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因此他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自己就是海盗。
“正是因为我走错了路,如今悔之晚矣,所以我才希望潘云能吸取我的教训,走正途,取得功名后,人生的路才能多些选择。”
王葭最担心地就是文若虚一条道走到黑,听他这般说,觉得他有想回头的打算,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袖子,“文大哥,你可以回头的,上次的朱老爷身份不一般,他答应我会赦免一个人。文大哥,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要求就是为你而提啊。”
她好好端端地为何又要去鼓动潘云,除了知道潘云真的热爱炼金术,还不是希望能够多做出些成绩,将来能够成为和朱老爷谈判的筹码,多为他的兄弟手下们赎一些罪。
虽然文若虚早就猜出王葭是为了他,可当真正听她亲口说出时,内心还是有一股热流淌过。
自母亲离去后,他孤身一人在这个世道拼搏,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都是独自舔舐,从未真正想过会有人能够让自己依靠。
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王葭,文若虚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王葭感受着头顶手掌传来的温热,听着他模棱两可的话,心中越发难过和无力,到现在他还不肯给她一句实在话。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推开文若虚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道: “文大哥,你有你的坚持,我也自己的原则,你以前的选择,我不会深究,因为我知道很多时候是没得选,但现在你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王葭鼓起勇气说完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喜欢文若虚么!
果然,她一抬头就见到文若虚那向来冷峻严肃的脸上全是绷不住的欢喜。
见他目光灼灼,王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后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复又昂首挺胸,“我是个老实良民,可不会去当什么海盗婆。”
虽然她有些爱管闲事,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当然只是她自认的可控。
本质上她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想和身边之人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不想一辈子在海上东躲西藏,日夜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若是文若虚执意要当海盗,她也只能忍痛放弃这段感情,另寻良人。
文若虚看着一定要他给个答案的王葭,忍不住捏了捏挺直的鼻梁,银杏树后藏着真正的海盗头子,他要是说出真相,任务也就不用做了。
可是不说吧,王葭定然心生动摇,那只到处开屏的自恋孔雀定然趁虚而入。
思考良久后,文若虚再次使出拖字诀,“你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
王葭显然不满文若虚的答案,还想找他继续追问,仿佛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可文若虚总是左顾言它,始终不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时间久了,她伤心地意识到,文若虚是铁了心要在海盗的路上走到黑了。
辗转反侧几个夜晚后,王葭终于想通了,既然双方无法妥协,只能挥刀斩情丝。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下定决心后,王葭回到家中后,立即翻出曾经自制的《长门县未婚青年档案集》,以前姨母兼做媒婆生意,她为了方便姨母工作,就根据平日里收集的信息,去伪存真,给长门县一部分未婚男女每人做了一套经得起检验的个人档案。
雇主只要提出要求,姨母通过翻看档案很快就能找出符合条件之人,安排两家人相看。
效率极高。
看着眼前的档案集,王葭想起了跟着大姨母出门入户的日子,虽然有些辛苦,但比起整日拘在闺阁里的女子又幸运得多,至少自己见识更多的人和事,生活不是简单的重复。
王葭正想着姨母的音容笑貌,王生忽然推门而入,走到她身边,看到桌上的档案集,笑着打趣道:“妹妹怎么忽然翻出这个,莫非是要继承姨母的衣钵?”
“我是打算相看一个好男人。”王葭一手提起桌上的茶壶,一手拿起倒扣在桌面的茶杯,倒了杯热茶,递到王生的跟前,并趁机观察了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在休宁县庙会上,王生拉肚子并非是多喝了一碗酸梅汤,而是第二碗酸梅汤里被人加了巴豆,所以那天才会腹痛不止。
王葭挺好奇,万一那日王生不喝第二碗酸梅汤,那群拐子会怎么办?
“我们跟了你好几个月了,也没想过一击必中啊,有机会就出手,没机会就静待下次时机!”王生一字不差地转述了那群落网拐子的话。
王葭听完心中后怕不已,越发打定主意今后要安分度日,再也不瞎折腾了,以免再招来这种没完没了的仇人。
说到那群拐子,大概是有朱老爷插手的缘故,他们如今陆陆续续落网了,里面还有个老仇人卜良,听说是出谋划策的主要力量。
在县衙当堂审问他时,却发现他被人割了舌头,听说他指手画脚打算要纸笔陈情,结果直接被张县令给怼了回来:“如此奸人,累什么纸笔,先打一百!”
结果打到五十大板,卜良就咽了气,竟然跟话本走向了同样的结局。
通过此事王葭生出了一股畏惧,不是畏惧既定的命运,而是公堂之上一个人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世人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咳咳咳……”王生不知王葭内心的忧惧,听到她的话后,一口茶差点喷出,好半响才平复下来,面色古怪道:“你跟文大哥闹矛盾了?”
王葭斜了他一眼,她也不过刚认清自己的心意,而王生这话的口吻就像在说一对老夫老妻。
她嘴硬道:“哥哥好端端地扯文大哥作甚。”
王生没再与她争论,从怀中掏出一只珍珠手串摆到桌上。
王葭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她一怒之下退给文若虚的东西,还不待她有所表示,王生轻声道:“文大哥今日一大早托了媒人上门和婶母定下你们的婚约。”
“什么!怎么不跟我商量!”今早,王葭其实听到了文若虚的动静,只是不想面对他,就一直躲在房间避而不见,没想到他竟然先斩后奏直接上门提亲。
说着,就要去找文若虚算账,如果他不跟那群海盗一刀两断,这不是纯粹拉她下水,还要牵连到杨氏跟王生吗。
只是她刚起身,手腕便被王生拉住了,她手上一个用力,试图甩开他,哪知竟然没有甩动,接着手腕传来一股力道,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坐回了位置,疑惑地看向王生。
身材虽然欣长高挑,可体格纤细文弱,加之近来脸色苍白,看着就是一副无力软绵的模样,没想到他的力气倒是大得出奇,单手就能把她轻松压回座位。
这还是她一直以来认识的爱哭鬼堂兄吗?
正当她对眼前的王生产生一丝陌生之感时,王生继续平静道:“妹妹现在去也无用,文大哥已经动身出海了。
对了,他还托我转告你,不要胡思乱想到处乱跑,在家安心等他回来便是。”
王葭再次呆住了,神色恍惚地看着珍珠手镯和招财猫,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英武坚毅的脸,过往的点点滴滴竟然一瞬间清晰起来,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担心。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文若虚不知何时,早已占据了自己的心。
正当她若有所失之际,王生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妹妹,哥哥明日也要出趟远门,你好好保重,照顾好婶母,家里没个男人,万事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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