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交谈

归舟出身乡野、长于仙门,轻易不肯下山,人间又历经王朝易主、世事变迁,自然对这些门道一知半解。

但他晓得风遥父母绝不肯轻易撒手,转而道:“若你遇上罪大恶极之人可会超度?”

“什么话,当然不会,”风遥说着,一面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铜镜展示,铜镜不过半个巴掌大小,小巧精致、玲珑可爱。

只一点,即使在天光下依旧照不清人影,“我自有办法分辨,拿这面镜子一照便知。”

归舟接过镜子,铜镜背面镌刻四个字,应当是殄文,归舟勉强辨别出个“孽”字。

“我师父仿照地府秦广王殿的那面业镜制出的镜子,只能照出恶人和善人的面庞,没有业孽镜那般神通广大,却足够用了。

不便度化之人将遗体埋了,若不忙,便请来阴差将他们押走,若公务繁忙,我就自己将其押到城隍或土地那里,省的这些大奸大恶之徒死了也不老实,出去作乱。

还度化这种玩意儿,我躲还来不及的,造业不说,平白惹一身晦气。”

风遥咽下一口茶水,不无感慨,冷风愈发急,打在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有些疼,归舟偷偷缩了缩袖子,拢紧大氅。

风声呼啸而过,远处出现一只小船。

“哪个、不化骨怎么样了?”一句话搁嘴里滚了又滚,半天才吐出来。

风遥用眼神展示了自己的诧异,归舟羞愧道 :“我看过它的因果,不止三世——它是由万千惨死的烟花女子的怨念,嗯,凝聚成的,那些可怜人用自己的皮囊资源与它做交易。”

“跑了,藏起来偷偷疗伤去了,你小心些,它很中意你的皮囊,”风遥顿了顿,起身整理衣裳。

想了想,暗含告诫:“它是可怜,它夺人皮囊时可一点不见可怜,到底是自愿还是被引诱,你得分清。”

“我省得,有时回想起她们的命运,太苦了,心里堵得慌。”

风遥只当没听到,天地如熔炉,谁不苦呢。

可她们又没有救人的能力,世间苦难不断上演,人的**无穷无尽,不过徒增烦恼。

“天色不早了,船来了,我该走了。”风遥衣袂翻飞,鬓发乱舞,河水滚滚,小船飘摇。

远远地,风中传来一声不甚清楚的“一帆风顺。”

风遥抱臂靠在船仓,合目养神,小船摇摇晃晃,令人昏昏欲睡。

风遥半梦半醒间,不知怎的,想起一些旧事来。

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的风遥才依靠海棠夫人摆脱‘谢扶璋’这个身份,路过一个县城,县令家中女眷以及县令本人了一些怪事。

县令具体情况是四肢沉重,不得动弹,晚间处理公务,状纸、书籍有小孩子的血手印,家中常有婴儿笑声。

甚至某天晚上,小孩呼唤他一路往外走,被人拉上了岸才发现自己险些溺水。

县令无法,不知招来多少道士和尚,人家基本看一眼扭头就走,不接这活。

后来两个儿子也出现一样的病症,正巧,海棠夫人路过,置办礼物求海棠夫人出手相救。

海棠夫人当场推拒,风遥则抱有泛滥的善心,任她如何早慧,于世情上终归有些欠缺。

海棠夫人有意叫她体会人心险恶,在她眼皮上轻轻一抹,轻声道:“我给你开了天眼,你仔细瞧瞧,他身上是什么?”

风遥转头定睛一看,脸色霎时苍白,只见那村长肩、腿、头、腰、胳膊都紧紧抱着两个孩子,身后坠着一串魂灵,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儿,有的甚至是还未成型胎儿!

“他是个多子多福的命,命中有七女,无儿,可他如今却仅有二子,你说他的女儿们去了哪里?”相里棣华语调轻柔,扶住风遥的肩膀。

风遥背后倏然渗出涔涔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那是,那是他的病灶。”风遥艰涩道。

相里棣华目含悲悯,无奈道:“他老家有一旧俗,生了女孩儿便将其杀死,尸体埋进门槛,既遭人践踏,又有镇压之意,以此恫吓前来投胎的女婴。

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该有自己的报应,你可要救他,承接他的苦果?”

风遥默然,偏过头去,手蜷缩在宽大的衣袖中,手指攥得紧紧的。

“你再看,那孩子手里拿的那面黑旗,那是阴司所授黑令旗,报仇是得了地府准许的,旁人不可扰乱公务。

上行下效,他做了官,你觉得,他的宗族风气怎样?当地的风气怎样?阿遥,你要知道,善中恶比纯粹的恶更可怕。

我们只睁眼看着他遭现世报就是了。”

彼时,风遥还不清楚相里棣华语中深意。

“姑娘、姑娘,晕船吃个橘子。”一个大娘摇醒风遥,从担里挑出个品相好的橘子,撇下半个凑到风遥手边。

风遥鼻尖萦绕一股橘子清香,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船上晃晃悠悠,对着大娘摇摇头,婉拒了大娘递过来的橘子。

风遥头靠在船舱壁上,船晃得人脑子混沌,直想吐,一阵河风吹过,带来泥土的腥味,下雨了。

……

两人自江边分别,归舟紧赶慢赶回了百家,却慢了一步,逾期一日,算是食言,偏白榆又是个极重礼仪之人。

因此归舟面对白榆不免有些心慌气短,气势先矮了三分,讷讷无言。

白榆却没有多问,托一叠点心过来,顺便把元明寄过来的信件捎了过来,信件找不到收信人,只好送到白榆手中,这封信是给两人一起看的,也怪元明偷懒。

白榆示意归舟先看,归舟佯装不客气,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完,一言不发递给白榆,白榆阅过后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凝滞。

归舟翻遍两世记忆想找到匹配的人选。

同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关于现代的记忆随着年龄的推移渐渐淡了,一些事已经想不起来了,这是不可能的。

归舟在现代时过目不忘,耳、眼,所有无意间接收到的信息,每到夜深人静都会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忆,归舟甚至为此感到痛苦。

可如今,逐渐淡忘来时路,这个认知使他惶恐,耳边回荡临平的质问——“你要与过去割席?”

归舟想,自己大概是割舍不掉的,即使掌握通天彻地之能、移山填海之力,可······他还是想回去,即使那个世界对他并不友好。

“临平·····我之前与他有过短暂的照面,只是那时我眼睛不便,略略说了两句话,多余的便没有了,我记得,”归舟顿了顿,尽力回想,“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临平虽是我的小师叔,实际年龄跟我们差不多,除了十年前跟着师父去师祖的道场见过一面,其余时间基本不来往。”白榆如实道。

两人一合计,发现临平对两人的恶意来的实在莫名其妙。

白榆琢磨着要不要给师祖写封信,或者托青囊君来一趟,给白榆开颅看看脑子结构。

“师父提早回来了,赶得上,”白榆凝眉深思片刻,收回信件,将点心往归舟面前推推,“今日新研究了些好吃的点心,你尝尝,不是很甜。”

归舟眼神空茫,食不知味,机械性往嘴里塞点心,被白榆及时制住,换上一杯温茶。

“郎君郎君,您、您师傅来了,前头,大小姐接待呢。”一个小厮快步跑过来,惊醒归舟。

白榆无声邀请归舟同去,两人默契一起去前厅接待。

转过太湖石,远远能见白榕端坐,眉眼含笑,看起来与元明相谈甚欢,眼神掠过这边很快移开,似没发现两人。

因埋头苦读而鲜少见人的白枫难得出来,眼神停留在归舟身上片刻,顺着目光看过去却赶紧扭头收回视线。

白枫的眼睛和嘴十足十继承了姨娘,秀气又倔,紧紧抿着唇,又倔又别扭的样子。

白樟背后戳他他不恼,就是背对白樟翻白眼表示抗议,不过一刻钟两人便打了好几场眉眼官司。

“我已派人叫长庚去了,这时候才来,父亲、母亲那边······啊,长庚来了。”白榕身子微微一动,收回站起身的动作,微微蹙眉。

白榕身体不适,本不想来接待,可白榆不在,其他兄弟姐妹不是为人处世上有欠缺,就是年幼,实在不妥。

“我已拜访过了,顺路看看长庚,我这也是赶得巧。这一趟正赶上,得亏孤光帮忙,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白榕笑道:“是呢,我正要去感谢孤光,孤光送我一套金石录,虽是影印本,却也极难得。

毕竟这套金石录早已失散,有名家收藏残本,也不一定愿意借给我抄录。”

元明点点头,借口有些疲惫,先回到客房休息了,悄悄留下一瓶补血补气的丹药,告了一声就带师兄弟两走了。

白榆顺便把白松白樟一并带走。

白榕知这是有意不劳烦她,打算过两天身体好些再去找元明聊。

风遥弟弟叫谢弄玉,字半圭。风遥原名谢扶璋

古耽新文《陵上柏》已经开始存稿了

风遥这身靛蓝色道袍,会让她穿出来给大家看看,时间不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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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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