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好音,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不过是走到好音面前几步,谢道行噙着泪,眼尾隐隐泛红,浑身上下莫名散发出让人忍不住要心疼的破碎感。
声音中的微微发颤,藏都藏不住。
崔好音仿佛是看到了瘴气林中,踩一脚能染臭十日的臭蝻蝻,下半身虽然没动,但上半身最大幅度往后仰,双手也环抱在胸前,筑成最后一道防御。
只要谢某人再走近一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推开的!
一声清晰的“咦”成功让谢道行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青,最后青重回红。
“季好音!”谢道行大喊,声音中的颤抖更明显了。
该死的花症!
谢道行自幼患有花症,身处花比较多比较密的地方,眼睛就会变红流泪,喉咙间也隐隐作痒,忍不住想咳嗽。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再严重的症状是没有的。
花在世人心中是高雅的象征,堂堂谢家子与花却不配,这其中能被说道的可就多了。
幸好都城里除了春日和特意筹备的赏花宴,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大量花聚在一处。
谢家人便尽量不让谢道行在春日外出,赏花宴前也会着他提前服下能减轻花症的药丸。
是以外人并不知晓谢道行遇花会眼红流泪。
刚刚一路径直快步走进院子,再加上久未见郡主,他的眼里再没有其他,所以根本没注意女君府里竟然有那么多花。
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沐州气候极好,一年到头各种各样的花开个不停,所以贺淮夷当初在布置女君府时,特意划了很多区域种上郡主喜欢的花卉。
天奴中也有位能人,一双巧手,竟能培育出很多独一无二的花。
贺淮夷偶然知晓后,立刻花重金请了那位天奴,啥也不用操心,专职为女君养花即刻。
爱花成痴,但现实生活中受各种限制,不能养太多花,进游戏后,勉强靠完成基础任务,保证不会出现角色死亡的玩家:还有这种好事?!
她早就觉得那些基础任务太浪费她养花的时间了,贺淮夷提出雇佣她后,系统当场给她发放了长期且奖励丰厚的任务。
玩家:接!不接不是人!
她愿意成为被贺淮夷包养的小花奴。
但她也不是那种光拿钱不干活,只会应付雇主的人,更何况贺淮夷给的确实多,所以她铆足了力,三天两头往女君府送她新培养出来的小可爱们。
让女君府角角落落都塞上了花。
只是没想到,无意害了才出场的谢道行。
(谢道行:听我说,谢谢你。)
崔好音总觉得边上人看自己眼神都不对了,往后退了两步:“崔好音。”
谢道行:嘎?什么玩意儿?
崔好音强调:“遵先帝遗言,我已随了小父的姓,改为崔氏好音。”
“崔?你与崔禾有关?”几乎在瞬间,谢道行就把崔好音的身世猜了个**不离十。
此话一出,季洋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不愧是世人口中无双的谢家子,虽然在原身记忆中的谢道行娇纵了些,性子古怪了些,但真实看来确实聪慧异常,且十分灵敏。
若放在她前世,谢道行定然能像贺淮夷那般,入阁拜相。
可惜,可惜了啊。
经由谢贼篡位一事,后面不管是哪位女郎再登帝位,都会加强对男儿的控制。
以防再出这般逆行颠倒之事。
崔好音从鼻子里勉强挤出声‘哼’,算作对谢道行的回答。
他小父崔禾会遭此横祸,谢家在里面也功不可没。
谢道行清了清嗓子,压下喉间的痒意:“当年之事,确为谢家之罪,只是彼时我尚未出生,后来再想调查已什么痕迹也找不到了。”
听这意思,谢道行竟然在调查谢家,崔好音眉头紧皱。
前世他后来才知道谢道行抛下谢家,独守长姐一人,即便如此也未曾听闻他还有暗查谢家一事。
谢道行到底想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崔好音还没想出什么名堂经,谢道行已经又靠近了几分,用极低,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你我二人自小相识,也颇有交情,自然好过再寻他人。”
“往后的日子,若能携手,嗯?”尾音一扬,真真是如妖精般魅惑。
崔好音无语,他从没想过能从谢道行嘴里听到这种,不正经的话!
这真是谢家按当家主夫标准培养出来的嫡出男儿?
谢道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不符合身份,他早就从天奴处得知,女君府里如今有三个男儿,除去最新来的乌勒,剩下两人斗得是,啧,用天奴的话说,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他虽厌恶高门后院的阴私斗争,不过听天奴说,崔好音和另外一位,斗虽斗,但两人都讲武德,向来只是嘴皮上吵吵,真正害人的事儿是绝不做的。
如果这样,他不介意加入,把水搅得更混一点,也能让日子多些乐趣。
小时候大父从游僧处得知他命中缺水后,曾带他去外头依河而建的一处庄子上住了几日。
为了给他解乏,庄子管事还特地把家中与他一般大的孙儿阿斗送来,嘱咐阿斗好好伺候京中来的小主子。
庄子上本就没有主宅规矩多,加上家中长辈能做到管事,主子不在,她们便是地头蛇,所以阿斗没有其他小厮的战战兢兢,反而有些不羁。
那几日里,阿斗带着他避开仆从上山下河,摸鱼打鸟,还和庄子上其他小孩儿,为了小溪边哪颗石头最漂亮吵成一团。
午夜梦回,谢道行都怀念过曾经那个掐着腰,为了点小破东西争个你来我往的自己。
听天奴说,上次崔好音与另一位争起来的原因是,崔好音进门时先进的右脚,而另一位进的左脚。
想想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无聊了。
崔好音凝眉瞧了瞧脸上写满了兴致并跃跃欲试的谢道行:……竟然还在期待?
半晌才幽幽开口:“你幼时多助于我,此次我可不欲你死。”
放谢道行一次,只当还了他幼时多在别人面前维护自己,与前世对长姐不离不弃之恩,自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崔瑶曾在酒后忆往昔中,向崔好音提起为何先帝坚持不让他入宗谱。
先帝觉得人生而有分,崔好音的亲身阿母是那般恶劣低贱之人,纵使崔好音身上有一半崔家血脉,怕也难压他另一半血脉里的不堪。
崔瑶带着醉意的话语中,难得有对先帝的不赞同,在她眼里好音是极好的,怎么能仅因生母不堪,便判断一不懂太多的孩童也会不堪呢?
但崔好音却觉得先帝到底是先帝,他确实承了母亲血脉中的不堪,薄情冷血,这世间除了长姐,再无人能多得他一分在意。
所以他对谢家是有厌恶,但在看长姐如今也活得自在后,就没其他人那么深了。
对谢道行自然也不会恨欲其死。
更何况自奔为孮,反正谢道行是再没机会做长姐正夫了,大家都是男孮,多个盟友必然会好过单打独斗。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他吵架都输给了贺淮夷!
又一个成了,谢道行瞬间扬起嘴角,还剩最后一个,他朝季洋挑了挑眉毛,满脸志在必得。
这沐州啊,他留定了。
有被气到,但季洋没有去管谢道行,而是朝崔好音狠狠瞪了眼。
崔好音就是弟弟中的刺客,地刺!
某人缓缓别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自己的长姐,心虚两个字明明白白写在了头顶。
千言万语,崔好音在心中揪着手绢:长姐,你听我说,虽然不能告诉你实情,但我这么做真是有理由的。
根本读不懂崔好音心里的季洋,冷笑一声,果然是长在后院的男儿,这么些个日子了,连贺淮夷三分心狠都没学到,难怪吵架一次都吵不赢。
今日但凡谢道行是找到贺淮夷,嘴还没张,贺淮夷的刀就能让他永远张不开。
(贺淮夷(开心到满房间跑):果然我才是郡主最满意的那个。)
季洋心里嘀咕着,却瞧见谢道行径直走向了贺淮夷。
嚯,最后一个人,最后一道守卫,她的贺淮夷,说此生唯如她所愿的贺淮夷!
“谢道行见过世定王。”走到距离贺淮夷仅一臂之距时,谢道行啪地转向了旁边的季贤元。
季洋:……
贺淮夷:???
季贤元:!!!莫要挨老身!
尽管有些咋舌,但这个恶人,总要有人做,不等谢道行开口,季贤元便板着脸冷声道:
“老身曾经也是瞧着你与女君长大的,知你二人有情分,但今非昔比,姓季的与谢的再无可能。”
“你便如女君所说离去吧,下次再见,你与我季家人只有刀剑无眼。”
她作为如今季氏的宗长,必得坚守住一些东西,国仇家恨尚未报,允了谢道行留下,先帝,先先帝,先先先帝,怕是晚上都会来敲她的窗户。
她年纪大了,经不得吓了。
谢道行也正是因为季贤元季氏宗长的身份,才把最后一个人选定为了她。
若得了季贤元点头,其他人便是再多意见也不重要;同样,若是季贤元坚持反对,便有再多人强留他,他也不能留下。
而且刚巧他有些东西,相信这位季氏宗长见了,会同意留下他。
谢道行朝季贤元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说话前,世定王可愿先见一人?”
季贤元看向季洋,若女君同意她就见。
谢道行补充:“此人身份特殊,世定王不见,怕难以向季氏列祖列宗交代。”
好大一顶帽子,季贤元当即脸上露出不悦,哼,果然是阴险狡诈的谢贼血亲,求人办事都要祭列祖列宗的名头压她。
“那就带上来给老身看看,老身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能让老身背上对不起列祖列宗的罪名。”
带着怒气的话一扔出,两人同时看向了季洋。
列祖列宗都出来了,季洋能说不?
“着人领上来吧。”
谢道行叫来崔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崔赋匆匆跑了出去。
不过多久,一位身穿不起眼灰袍的男子,手上牵着个东张西望的小孩童,在崔赋带领下,从外头走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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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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