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火的出现已经是几百年后了,那时,人类早已忘记要如何利用火,他们又开始变得畏火怕烫。所以……”许诺耸了耸肩,走到个单人沙发旁坐下:“我让人类的进程至少延缓了数百年,甚至千年万年。因此,我不得不想办法去推动人类进程,来弥补这段因我而增加的时间。”
“我不明白。”我皱起眉头:“就因为这么个小错误,你就要付出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也不明白。”许诺苦笑了一下:“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的年龄就停止了增长。我被关在时间的牢笼里,死不能死,活不能活。”
我看着眼前的许诺,有瞬间的恍惚,此时此刻,仿佛我就是远古时期的猿人,正看着眼前静静燃烧的火焰。
火不会说话,它不会告诉我要如何使用它,也说不清它的产生。
但它知道,等我不再畏惧它,等我开始好奇它,等我开始靠近它,那时,停滞的时间会开始转动,漫长的现在将成为过去,一切的未知都将浮现出答案。
许诺顺理成章在我租的房子里住了下来,成了我的“室友”。
他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大多数时间里他都选择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书架上的书。
我虽然知道他和人类不同,但每次从卧室出来都能撞见他,尤其是有时候晚上睡渴了,出来客厅接水,迷迷糊糊间一转头就能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经常又是尴尬又是惊吓。
想想,反正这个房子地段不好,去个地铁站都得坐半小时公交,多半是租不出去了。于是我干脆取消了放在网上的招室友信息,腾出了书房给许诺住。
书房不算小,电脑、阳台、沙发床一应俱全,唯一的问题是,阳台正对马路,鸣笛声、说话声,不分昼夜吵个不停,这也是为什么我招租招了大半年,一个室友都没招过来。
许诺对居住环境倒不挑剔,但他要求书房里一定要有个书架,最好是六层左右的那种大书架,方便他看书买书。
于是原本还算宽敞的书房,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不过好在许诺对此非常满意,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把许诺安置好后,便到了谭雅太太举行葬礼的日子。
谭雅太太是我在海外唯一的亲人,她帮了我太多,甚至临终前还要把我推荐给许诺。因此,她的葬礼,无论如何我都要参加。
许诺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活了这么久,对生死早已看淡。但因为我坚持要去,所以他干脆比我提前几天回了英国。
毕竟跟他比起来,我这边还要等下了签证,才能过去。最后,我几乎是卡着葬礼的时间赶到了英国。
然而到最后还是没能赶上葬礼,等我赶到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只剩下几个和谭雅太太关系亲密的女学生,还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看到我来,其中一位红发女生朝我招了招手:“你就是老师经常提到的那个中国朋友吧?陈……?”女生顿了顿,手指在手机上点了两下:“陈……近?”
“你发音很标准啊。”我点头,瞄了一眼她的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我的主页:“你居然关注了我。”
“因为谭雅老师提到你太多次了,我就忍不住好奇,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我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翻看着粉丝列表,顺着头像找到这个红发女生,顺手点了个关注:“你要是对我还有什么好奇,可以随时在这上面联系我问。”
“你果然跟老师说的一样,非常友善。”女生略带兴奋地点开对话框,朝我发送了个hi的表情包:“我叫莎莎。”
我礼貌地回了个表情包,而后又有些惭愧的开口:“谭雅太太这么惦记我,我却连她的葬礼都没赶上……”
“没赶上老师葬礼的人很多,不止你一个。”女学生叹了口气:“她的儿子也没来。”
“儿子?”我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谭雅太太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我好像从没听说过。”
“准确说应该是养子。”女学生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再准确点说,是我们的学弟。”
“丹尼尔吗?他还是算了吧,白眼狼一个。”另一位亚洲面孔的女学生插嘴道:“劣迹斑斑的问题学生,刚进来没几天就被退学了。”说罢,女学生侧过身,压低声音,用中文跟我说了句:“这个人的PDF瓜都有三十多页。”
“PDF瓜是什么?”
“就是留学圈……”
“陈近!”女学生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许诺正提着一袋东西,站在不远处朝我招手。
“咦?”我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你怎么从外面过来的?你没参加谭雅太太的葬礼?”
许诺耸了下肩:“我说了,我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我抿了抿嘴,忍住自己想要道德绑架的**,换了个新的话题:“你认识丹尼尔吗?”
许诺歪了下头。
见此,我又补了句:“好像是……谭雅太太的养子。”
“见过几次。”
许诺不咸不淡的回答,让我判断不出这人究竟怎样,于是我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许诺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着合适的词汇:“不同寻常的天才。”
“天才?”这截然不同的评价,让我不由得疑惑起来:“可她们说这个人是……问题学生。”
许诺挑了挑眉:“倒也没错。”
许诺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就说明他人品确实有点问题。那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有什么魅力或成绩,能被你评价为‘不同寻常的天才’。”
“不同寻常这个词并不是形容他的。”许诺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递给我:“世上的天才虽少,但若不局限于某一时代,那么放眼全球,天才的数量也足够多了。一个群体的数量一旦变多,人们总能找到这个群体的共性。丹尼尔虽算得上天才,但却不属于这个群体。”
我扯了扯嘴角,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听起来很抽象。”话没说完,嘴里的咖啡便被我吐了出来:“这也太难喝了。”
我对咖啡其实没什么研究,但因为当时游学时在谭雅太太的店里打工,店有个福利是,员工在职期间可以免费喝咖啡。
我当时囊中羞涩,欧洲超市的水还多是气泡水,我买不起也喝不惯。于是,这个免费“员工餐”被我当成了早午必备的每日饮品。
结果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喝下来,舌头竟不知不觉间被养刁了。
我抿了抿嘴,试图用唾液冲淡嘴里的味道:“既然都回来了,怎么不去谭雅太太的店里买?咖啡师应该还是查尔斯吧?对了,他跟莉莉的婚礼不知道筹备的怎么样了,等下过去我得问问……”
“闭店了。”许诺开口,平淡的声音,像是在讲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被丹尼尔转卖出去了。”
我的话停在原地,心口像是被谁猛地打了一拳。莫名的苦涩在胸中逐渐蔓延开来,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这样啊……”我用力扯了扯嘴角,而后低下头,把手中的咖啡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不知吞下多少酸涩,才终于说出话来:“那蛮可惜的。不过仔细尝尝,这种咖啡好像也不错。”
“是吗?”许诺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聊天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我咬了咬嘴唇,猛地抬起头对上许诺那双棕色的眼睛:“我还是想见见丹尼尔,就算不能让他放弃转卖,至少,至少我想带走一件谭雅太太的遗物留作纪念。”
许诺扬起嘴角,我看见那抹熟悉的恶作剧得逞的笑:“既然你主动提了,我只能告诉你,我提前来的这几天所调查到的情况,丹尼尔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我有些没太听明白:“那他在哪?”
“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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