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人菌5

“你对美的想象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模样。”L走到我面前,递来一张手帕,示意我擦擦嘴:“蘑菇并不属于植物,它们需要的不是光照和水,而是有机物。但跟普通菌类比,宁芙菌更为主动。为了能让动物心甘情愿为它提供营养,它会通过喷射孢子粉的方式,来让对方产生幻觉。”

“美的幻觉……”我接过手帕,第一次真切地体验到“美”对人的诱惑力。

“人类对美的主观认知往往包含着复杂的个人情感。比如自恋者会认为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是美,恋母的婴孩会认为有母亲特质的人是美,厌恶父母的孩童则认为拥有与父母相反特征的人是美。”

“可我看到的它,并不是身边的什么人。”我反驳道:“它更像是电视电影里的大明星、大美女。”

L耸肩:“情感体验越少,对美的认知就越单一,也越贴近商业营销出来的美。”

我:……

L见我面色不善,不由得补了句:“当然,还有一种客观美,就是人脸的平均值。越接近平均值,就越靠近美的概念。或许你看到的是平均值也说不定。”顿了顿,他忍不住又补了句:“能止吐的那种平均值。”

我:……

说话间,我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异响,抬头看去才发现霍夫曼用衣服盖住爱洛,正准备偷偷离开。

我刚想出声提醒,L伸出食指,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小心地戴在手上,像在做着什么准备仪式。

而后他走到霍夫曼面前,拦住两人的去路。

L伸出手,捏住一缕飞扬着的金色发丝,语气戏谑却又带着莫名的威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爱洛,究竟是你养育的怪物,还是你的妻子。”

……

人脑是很神奇的存在,它可以越过人类,自发地做出保护自己的行为,比如删除记忆,比如断绝情绪。

当霍夫曼看见搜救队运来的尸体时,他没有崩溃没有悲伤,他只是站在原地,一遍遍重复着:“请让我和爱洛待一会儿,只一会儿……”

搜救队里有认识霍夫曼的成员,看到霍夫曼这个样子,他不禁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霍夫曼先生,您是我很崇敬的医生,我在电视上听过您的讲座,所以……后边您如果需要什么帮忙,请随时联系我,我很愿意来帮您。”

男人说的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努力寻找着不会刺激到霍夫曼的言辞。

霍夫曼没有接,只是呆呆地看着妻子。

男人叹了口气,将名片塞到了霍夫曼的口袋里,轻声说了句:“节哀。”而后步伐沉重地离去。

霍夫曼仍然站在原地,盯着妻子的尸体不知道看了多久,最终他精疲力尽地蹲下身子,刚要瘫软在地,却不想,他却突然发现藏在妻子手心,藏着一株小蘑菇。

他不理解为什么妻子临死前,手中要紧握着一株蘑菇?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因为妻子手中的这株蘑菇,它的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埋进了妻子绽开的皮肉之中。

霍夫曼被吓了一跳,他愤怒地拿起手术刀,想把这恶心的真菌从妻子身上移开。

但下一秒,那株蘑菇便逐渐改变了外形,变成了一株小手。

小小的,嫩嫩的,食指上还有一颗漂亮的红痣。

跟妻子的手一模一样。

霍夫曼举着手术刀,愣在了原地。他的牙咬了又咬,最终还是没能动手将这诡异的“蘑菇”移走。

他放下手术刀,开始检查妻子身上其他部位。却发现,脚底的伤口处,也长着一株小小的、完整的、扭动着的脚。

霍夫曼混沌的大脑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开始寻找着其他的部位:小腿、大腿……

而后小心地拼起合,竟成了一条完整的人腿。一条无骨无筋,独有其形,如蠕虫般扭曲活动的人腿。

空气里弥漫着腥臭味,混着爱洛生前最爱的柠檬玫瑰香。眼前是爱人的尸块,和一截扭曲如虫、正向外爬的人腿。

大脑的欺骗又一次出现。

它压抑着霍夫曼的情绪,消散了他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而后浮现出一句:

或许,爱洛能重新活过来呢?

这一刻,身与心达成了共识,这一刻希望的光亮遮盖住了所有的理性逻辑、怀疑害怕。

是的,这不是怪物,这是神祗。

这不是死亡,这是重生。

霍夫曼看着那堆布满血污的尸块,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张开双臂,俯下身,将它们轻轻拥入怀中,像是怀抱着自己阔别多日的恋人,语气温柔又虔诚,他说:“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抛下我。”

……

霍夫曼原本只想带走那些“分身”,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脱离了爱洛本体的分身,就算拼合起来,也不过将将能活动一天。

一天后它们就变为一团死物,像植物般枯萎变黑,再也无法动弹。

霍夫曼原以为它们必须要生长在妻子身上,于是只能想法设法,请求要回妻子的尸体。

“我想亲自去缝合我妻子的身体”,不过是霍夫曼为了“新爱洛”的重生找的借口。

但可惜的是,它们没能活过来,甚至连那株藏在妻子手心、变成妻子手掌样子的“小蘑菇”,也开始进入枯萎状态。

为什么?

为什么?

霍夫曼想不明白,他此刻迫切地想留住妻子最后的“分身”,他又慌又乱,想要给它浇些水,却没想到伸手便打散一地的手术用具,连同手也跟着受了伤。

“霍夫曼医生,您没事吧?”

门外传来关切的声音,脚步声也紧跟着响起。

霍夫曼慌忙对着门外一遍遍地大声喊:“没事,我没事。”

但脚步声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霍夫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绷紧了,他的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手心也跟着疯狂冒汗。

手心?

对,手心!

霍夫曼顾不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般,立刻将那株“小蘑菇”藏进了自己的手心。

门被打开了。

霍夫曼记不得来的人是谁,也记不得对方进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等门重新关上之后,他突然发现,手心的那只“小蘑菇”,已经扎根在了他手掌的伤口处,干枯的边缘正慢慢舒展开来。

那一刻,霍夫曼忘记自己是个外科手术医生,也忘记了自己的手有多么的重要。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双手合拢,护着手心里重新恢复生机的“分身”,嘴里喃喃:

“爱洛,我的爱洛。”

……

摸清宁芙菌的生长规律并非一件易事,尤其还是在如此紧迫的时间里。

在霍夫曼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里,他发现,自己手心的“小手”逐渐改变了形状,从妻子的手变成了他手掌的模样。

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这个小东西并不能带来新的爱洛,它只能复制有新鲜血肉的宿主的样子。

不过无所谓,反正,“爱洛”已经活过来了。

霍夫曼抬头,桌子上那颗被养在白鼠身上的脑袋,对着他浅浅笑了一下。

霍夫曼摊开手掌,此刻夕阳缓缓下落,亮与暗交织在他手心的宁芙菌上,孢子顺着微尘,缓缓飘向白鼠的伤口。

霍夫曼分不清,那到底是头顶长满菌子的白鼠,还是尚未完成的爱洛。

他只知道,美与丑共存于此,理智与疯狂翻腾纠缠,它们如两股麻绳,越缠越紧,越缠越紧,最终“啪”的一声彻底断开。

……

“爱洛”开始在不同的动物身上诞生,白鼠、兔子、乌鸦、爬虫……

每次收获到新的部件,霍夫曼都会打开播放器,伴随着莫扎特的交响乐,一针一针将它们拼合在一起。

当然,还有她标志性的金发。

脱离了宿主,宁芙菌自然活不下去。但霍夫曼就是不想让爱洛身上粘连着老鼠或兔子的身体,反正主要的宁芙菌会永远活在自己的手心里。于是每月的第一个周末,是“旧爱洛”枯萎,新爱洛复苏的日子。

每到这时,霍夫曼就会坐到离阳台最近的窗子旁,沐浴着阳光和微风,小心翼翼地在新脑袋上缝接着妻子的断发。

只是,突然有一天,霍夫曼缝完发丝后,扬起僵硬的脖颈,却刚好看到门外经过了个女人。

女人长什么样,身材如何、穿什么衣服,霍夫曼统统没注意,他只看到,这女人也有一头亮眼的金色长发,和爱洛一样。

那一刻,霍夫曼愣住了,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散屋内那些迷幻的孢子。

霍夫曼回过头,看着笼子里四头的老鼠和八腿的兔子,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对啊,爱洛本来就是人,为什么不能让它拥有真正的人类的外形呢?

这样想着,霍夫曼不禁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的语气因过于兴奋而变得略有怪异:“你好,我需要个保姆来照顾我的……私生女,所以,请介绍个嘴巴严实的女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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