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注南风

情绪是自然的,封闭是一种保护。怀有怜悯的时候看花草树木都可怜,见它落根即是归宿,终其一生不能看见他处景色。情绪好时,又羡慕它无喜怒哀愁,无拼搏无痛苦。

接连三日的失眠让我过渡到格外清醒的状态,字,物品,建筑,像描了边般清晰。幻想、愿望都沉降到心底,前几日苦苦追求的理性接过了全部思想的主导权。我猜测这是身体为着让我不倒下。

以至自习上的英文字母都停止了颤动,端端正正的,像是能看见墨印下起伏的纤维。难免没有一种失去了生理困意的恐慌倏然升起。都没有用。心经,安神药,将耳鸣声再细碎成尖锐的高音。瞎子看不见黑暗,我像能听到无声。

下了自习我向右前方探出身子,拉住周溯的外套:“早上出去时没看,帮我看看有黑眼圈吗。”

周溯转过来靠得近些,撩起散在眼上的少许头发:“有。没事。我看上着学的都有。”

我冲她微笑一下,周溯叹气道:“还是睡不着?”

“我已经感觉不到困了。”

我转为握着她的手腕,想叫她到我桌前来。周溯皮肤很好,白皙细腻,格外显出一份干净亲和来,触摸上去对着焦躁有效,叫我放松。手指熟练地往袖子里攀上去,却不禁脸色沉下来。

“周溯。”

她莫名看着我,茶棕色的眼睛颇为清澈,一副温顺的,全心全意依赖与她对视之人的样子。我仍保持着动作,指腹停在平滑面上的沟壑处。

“你干什么了?”又停了二三秒,见她仍不明白,“昨天晚上?还是前天?”

她才反应过来,将手一抽,退了几步坐下。我站起身:“我看看。”

周溯收了笑脸,看不出慌乱,作平静状:“没什么。”

我硬拉过她的左手,周溯死死地按着袖子,不知道这么瘦的胳膊哪里发出的力气,一点也扯不动。我怕引得周围看过来,低声:“我看看。”她摇头,看得出绝不的意思。

我只能松了手:“东西给我。”

她说:“扔了。”

我开始翻她的笔盒,书桌,她坐着没动,我知道东西不在这里,冷笑:“扔了?”

周溯平日看起来非常乖。我知道她非常倔。但没想到她什么都不跟我说。她的眼神从不会透露出明明白白的坚定,温和是搅扰认知的同谋,答应是若无其事的帮凶。她不说我永远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相反,我的遮遮掩掩比起她全是雕虫小技。

“什么时候?”尽管只能问点毫无用处的东西,我还是问了。

“前几天。”她只是说出了意料之中的模棱两可的回答。

“几次了?”我站起来比坐着的她高半个身子,原本长相就不亲和,此时表情看起来应该相当严厉。试探时已经发觉伤痕长得探不到底,结痂,有些硬度。每一次我想试着问她,都是绝不松口,绝不配合,对于她的状况习以为常又一无所知。

无知,所以无解。

“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拂生,”周溯少有的平淡语气,“而且你真的一定想知道吗。”

她比我想的要清楚的多。

铃响了。

发了半晌呆,一节数学才慢慢地从耳朵里钻进去,然后渐渐清楚到尖刻的程度,听起来只有数字和符号。我盯着黑板去订正,可见的视野里画面全部抽象成横和竖,再在视网膜里重新倒映。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这节课才结束。我想我的时间被拉长了。正钻研着为什么,一缕白烟浮在试卷上面蜿蜒起来。周溯给我泡了杯热牛奶。然后弯下身子看我。

“不要生气。”好像又回到了往常,重新掺入百分之一的怯懦。

那一缕烟在杯口上方的空气飘动,于无根处起又于透明间消散。我转头望着矮下半头的周溯问:“这是什么?”

她说:“这是什么?”

我说:“一注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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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恋
连载中君过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