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下课铃一响,我熟练地往右前方跨步,一列最后的同学穿过我的身子和课桌的空擦过去收英语作业。
“没吃晚饭?”周溯说。轻轻地把我摸着她头发的手拿下来,淡棕色玻璃球似的眼睛向上对上我的视线。
她握着我的手放到了脸颊旁,我的手腕抵着她耳根,抬起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周溯柔软的皮肤贴着我的手背蹭了两下,非常可爱。
“吃了。”一个苹果。食堂的馄饨要吃吐了,要是吃饭,洗过澡后又没剩几个菜。
“你给我弄点吃的。”
她弯腰从椅子底下拿出来一个塑料碗,配着勺。都是燕麦切片吐司的颜色,内外做的像磨砂质感。又在左边挂着的书袋里摸出一包藕粉,拆封倒进碗里。
“我第一次冲。”她站起来,在后门踌躇两步,还是走到饮水机旁边。
听着这话,总觉得要有哪里不对。
片刻,她边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液体边走回座位上,碗面上飘着两缕微弱的热气,无限接近透明的白。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一碗白色的水,粉没化开,肉眼可见颗粒状的细粉。
“什么东西?”我先发制人。
“毒药。”周溯仔细考量后得出。
“你先尝。”两道声线汇成一句,看我还要推辞,周溯连忙:“你要吃的。”
“好吧,好吧。”
我捏住勺炳,舀起一勺藕的骨灰和温热饮用水的混合体,眼睁睁看着悬浊液中的颗粒不断下沉,像小时候喝的中药。
“快喝。”周溯催我,我看见她笑出来了。
默默地把一勺子液体喝了,我看着她“你兑了冷水冲的?”
“没有,”她摇摇头,“什么味道?”
“糖水,”我把勺子和碗都递给她,“不好喝的糖水。像给小孩喝的加糖的药,石灰粉化在嘴里。”
我也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应该是水温不够吧。你试试。”
“难喝。”周溯评价道。
“浪费粮食不好,但这个真不想喝,倒了?”
“要不放凉了倒盆栽里?”周溯在教室洗手池旁边放了一个盆栽。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说:“还真不知道对植物有没有影响,万一死了呢。”
“许拂生,”我和周溯还没商量好这碗藕水的去处,就被进教室的同学打断了,“校门口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
“对,看起来像你姐姐?你有姐姐吗?”
“我去看一下,”我快步走出教室,回头对着周溯,“倒水池里吧。”
一到外面感觉到冷风吹过来,冲锋衣校服不大防风。今晚有点湿冷,昨天刚下过雨,行道旁的绿化都浸在寒露里,路灯光圈下叶子被打成橙黄,离了灯光就回到蓝黑的空气中。保安亭和门口的灯是亮白的,盯着看久了它就偶尔在眼睛里旋转一下。
门口有个人向我招手。披着长头发,发中和发尾泛着红,白围巾裹得看不见脖子,她叫着我的名字。
“拂生!”
我站到她面前,修冬元把手上提的纸袋拎给我,隔着校门石台上都是雨水,我伸高了手臂把它接过来,很重。
“里面有吃的——你一会儿偷偷找时间吃掉或者回宿舍吃,还有信,还有给你买的东西。”
她解下脖子上的围巾,踮脚前倾,把围巾一圈一圈绕在我脖子上。入冬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脖子这么有温度。
“怎么过来了?”我开始不自觉地说话,一句接一句,“今天有空?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这几天你们宿舍电话都占线,”她转小声说,“我手机里跟你说了,你没看?”
“我不看手机,”我瞥了一眼保安,他隔着十米路看着我们俩,“看了失眠。一直关机。”
修冬元摸摸我的脸:“失眠?我上高中也失眠,还做噩梦,就算放了假回了家也一样,特别恐怖的梦。少喝点咖啡和茶,都没用。”
我们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写了信,不知道你来,下来没拿。”我说。
“没事。”修冬元的眼神从我脸上移转到我身后的学校。
校门正对的是科技楼。楼前有一大片水池,修得方方正正,现在蓄满了水。楼前是一长排明黄的灯,灯光和科技楼的影子满满地倒映在水池里。
“怎么?看到你的青春了?”我笑道,“年轻是不是其实特别好?”
“年轻不一定——来得早倒是真的很重要。”她说。我当时没有听明白。
我说:“但是我希望自己一直年轻。年轻就是有好多时间可以浪费,不论春光秋月,永远不会有负罪感和遗憾。”
修冬元背着月光看向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