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素兰

话音未落,便收到夫人一记凌厉的眼刀:“女儿是情不自禁,你这么大个人了,说话也不分个场合!”剩下的责备咽了回去,总归要给他留几分颜面。

穆额齐破涕为笑,这一幕温馨场景,让周遭仆妇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咳,夫人——”张保柱赶忙作揖,“香案贡品已备妥,我这就带闺女去祠堂告祭祖先。”

舒穆禄氏则忙不迭吩咐下人准备热水饭食,自己又急着赶往小佛堂还愿。

他塔喇氏一族在旗中地位不低,张保柱之父布雅努曾官至工部侍郎,虽已故去,余威犹在,族中凝聚力颇强。此次祭祖,祠堂外等候的族人格外多。

张保柱这个员外郎,本是靠祖荫捐官得来,多年来在从五品的位置上不温不火,没少被族人在背后议论。谁曾想,一朝女儿飞上枝头,竟成了皇子福晋,全族都与有荣焉!不少族人此刻拍着大腿,懊悔往日未曾与他多加亲近。

“恭喜堂兄!”

“真是给咱们他塔喇氏争光了!”

张保柱看着族人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与有荣焉”,心里却五味杂陈。什么脸上生光?那皇家的门第,是那么好进的么?合着嫁的不是他们家的闺女,自然不知道心疼!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中,张保柱面上带着笑,心里却五味杂陈。低声对女儿道:“什么门第荣光,阿玛只盼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他一向性子疏淡,不觉五品官有何丢人。夫人持家有道,生财有方,又为他育下两子一女,人生已是圆满。岂料长子去年高中探花,自请外放后手段非常,已让他这老父忧心了半年;如今女儿又被指婚皇子……他若再不奋起,日后如何为女儿撑腰?

可这天底下,谁又真心喜欢那案牍劳形的苦差事呢?唉,罢了,自己的闺女,自己疼吧。幸好幼子性子随他,乐天知足,虽常被夫人斥责“只知吃吃吃”,他却觉得,能吃是福啊!

一套焚香、祭酒、念祝、三拜九叩的繁缛礼仪行下来,已近午时。回到正院,穆额齐累得挽住母亲的手臂,如同藤蔓般缠在舒穆禄氏身上,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院子。

舒穆禄氏嘴上嗔怪:“宫里嬷嬷怎么教的?规矩不见长进,撒娇耍赖的本事倒见长了!”实则心里又软又酸,受用得很。

穆额齐觑着母亲那压也压不住的嘴角,歪着头继续当她的“挂树猢狲”。她深知,自己刚经历大选,不久又将出阁,眼下这段时日,在家里她便是最大的那一个。

好容易将女儿从身上“撕”下来,舒穆禄氏忙叫人伺候她梳洗,一家子干干净净用了顿团圆饭。

穆额齐刚舀起一勺鸡汤,还未入口,舒穆禄氏便迫不及待地问:“这鸡汤味道可还使得?”

张保柱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自家闺女打小被夫人如珠如宝地捧着,如今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女儿净手时便闻到香气了,太鲜了!额娘,宫里上百御厨加起来做得再好,也不及您略略出手的这碗鸡汤。”穆额齐由衷赞道。

“就是就是!”小红汤圆弟弟一向是姐姐最忠实的应声虫。

这倒不是虚言。宫中用膳,规矩重重,即便是热菜,也失了锅气,哪及得上家中这碗饱含额娘心意、文火慢炖的老火鸡汤?

张保柱亲手为夫人盛了一碗,笑道:“你这促狭鬼,你额娘的手艺你半分没学到,这张嘴倒是越发刁钻了。”

自殿选后,这道小鸡炖蘑菇便日日备在灶上,只等女儿归来。做法虽不繁复,却极费心思——以甜酒代水,文火慢煨,以线香计时,再加入鲜蘑。甜酒既能软化肉质,又自成醇厚汤汁,最大程度激发出食材本味,鲜上加鲜。

“我不学,不是有尽得您真传的闻慧嘛!”穆额齐笑着看向一旁的丫鬟。

闻慧听得小姐夸奖,眼睛亮晶晶的,喜意难掩,忙接过侍膳丫鬟的筷子:“主子,您再尝尝这道八宝豆腐。”

“有闻慧和闻敏跟着你,娘也不担心你出嫁后亏待了自己。”舒穆禄氏抚着女儿的手。

“好额娘,您就放宽心吧。”

张保柱却嘀咕道:“打小被你惯着,她何时在吃食上亏待过自己?”随即又提高声音对女儿道:“内务府的教习嬷嬷不日就要上门,届时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额娘——”您还不快管管!

然而这次,舒穆禄氏却未加回护:“用心学着!日后少不了入宫觐见太后与宜妃娘娘,若在婆母面前失了体统,往后才有吃不完的苦头。”她轻叹一声,“你的婚期紧,这几日,额娘也有的忙了。”

穆额齐只作未闻,低头默默喝汤。明日的事情明日再愁吧。

是夜,晚风难得带上一丝舒爽凉意,蝉鸣声渐微。

穆额齐沐浴后,披散着湿发坐于摇椅纳凉。闻敏用细软棉布为她包裹发丝,吸去残余水分。闻慧则在远处小心点燃熏香,用手轻扇,让那淡雅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主子明日想用些什么?”闻慧轻声问。

恰在此时,舒穆禄氏带着婢女走了进来,接口道:“明日炖些老鸭汤,给她好好补补。进宫这些时日,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

说着,亲自从婢女端着的托盘中取出一盏温热的银耳莲子羹,“这是刚煨好的,快尝尝。家里的事有额娘在,你若闷了,便去庄子上散散心。”

穆额齐接过瓷盏,却先舀了满满一勺,递到母亲唇边:“额娘也尝尝。女儿想跟您一起去,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舒穆禄氏笑着尝了一口,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傻姑娘,出嫁前就该多出去走走。成亲后,哪还有这般自在?一府的琐碎事务不说,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得你劳神费心的。”

穆额齐将碗放下,转身抱住母亲的腰,如同幼时般轻轻摇晃:“女儿顽劣,这么多年来,辛苦额娘了。您就放心吧!女儿日后,定会顺风顺水。”

舒穆禄氏胸口一闷,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轻拍着女儿的背:“额娘这颗心,哪里放得下……”这一旦出嫁,便再难如今日这般,朝夕相对,事事叮咛了。

果不其然,次日未时,内务府的教习嬷嬷便登门了。穆额齐刚偷得半日清闲,只得强打精神,再次投身于严苛的礼仪训导之中。

“福晋请看,这是大婚时的步摇,行走时需得肩松腰紧,冠上的东珠一颗都不能晃。”

嬷嬷示范得极为严格,每一个动作都要反复练习。穆额齐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不过半日,行走间已是环佩无声,行礼时姿态优雅从容。

就连见多识广的教习嬷嬷都忍不住赞叹:“老奴教导过这么多秀女,福晋这般一点就通的,实在少见。”

纳采礼定于三月廿三午时,届时内务府侍卫将送来聘礼,府中需设纳采宴款待官员,便算正式订婚。

虽则纳采礼当日无需穆额齐露面,她却也难得清闲。不仅要深入学习宫中礼仪,理清皇室盘根错节的亲眷关系,还需挤出时间赶制女红。

她亲手需做的活计,除了四季陪嫁衣物,竟还包括为万岁爷制作九套衣物,为宜妃娘娘绣制荷包锦帕!教习嬷嬷更言,依满洲旧俗,若中宫有主,福晋还需为皇后同样制作九套衣物,谓之“开箱礼”。

听闻此言,穆额齐差点眼前一黑,幸好幸好……如今中宫之位空悬多年!

当她将第一件绣好的常服呈给教习嬷嬷过目时,嬷嬷仔细查验后,难得露出满意神色:“针脚细密,纹样端庄,福晋这般手艺,便是放在宫里也是拔尖的。”

消息传到前院,张保柱捻须微笑,对夫人道:“咱们闺女,到哪儿都不会差!”

舒穆禄氏望着女儿院里亮着的灯火,既心疼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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