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戏剧

那姑娘见到他们,忙上前行礼:“给五爷、五福晋请安。我们刚从梅谷那边过来,那里的野梅开得才好呢!”

穆额齐见她斗篷上还沾着几片花瓣,笑问:“可采到中意的梅花了?”

“采是采了些,就是太高处的够不着。”那姑娘眨眨眼,“不过我们带了梅花糕,正要回寺院找个地方歇脚呢。”

闲话几句,几人就分道扬镳了。

走了一小段路,二人决定在景色最好的听泉亭中歇脚,这次出门,闻慧给他们备了梅花糕,还有一壶温好的梅花白,说是是去年酿的,用梅花蕊酿制,最适合他们俩赏梅时饮用。

穆额齐小酌一口,但觉酒味清醇,果然带着梅花的清香。她望着亭外渐沉的落日,忽然想起什么:“听说这附近还有座大悲寺?”

胤祺指向西边山麓:“大悲寺在那边,寺中的十八罗汉像据传为元代雕塑家刘元的作品,全用檀香末和香沙塑成,香气袭人。”

坐到夕阳西下时,他们才沿着来路下山。经过一株并蒂梅时,胤祺忽然停住脚步,踮起脚折下一枝最顶上红白相间的梅枝,将梅枝递到穆额齐面前,别人有的,他福晋也得有。

穆额齐接过花枝,二人并肩下了山。下山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待到马车驶动,穆额齐才发现手中的梅枝已被握得温热。她小心地将花枝收入随身携带的锦囊,一抬头正对上胤祺含笑的眼眸。

“笑什么?”她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

“没什么。”他声音低沉。

车内梅香浮动,窗外细雪又起。

暮色渐合,西山在身后渐行渐远。青帷马车驶入城门时,胤祺轻轻掀开车帘,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笼。穆额齐靠在他肩头,手中还握着那枝并蒂梅,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马车行至青龙桥,胤祺特意让车夫停下,亲自去德连元酱园买了几样酱菜。回到车上,他将一个油纸包递给穆额齐:“尝尝这个,听说他家的萝卜、黄瓜、青椒,酱后犹脆,即城内名酱园无及之者。”

穆额齐拈起一块酱黄瓜,果然脆嫩非常,但她依旧不喜欢黄瓜的味道,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倒是酱萝卜酥脆微辣,多尝了几口。

到正阳门外大街的时候,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外头人声鼎沸,车夫在外禀道:“爷,前头聚了好些人,把路给堵了。”

胤祺蹙眉掀帘,但见不远处一座戏台前围得水泄不通。台上一班戏子正唱得激昂,台下百姓个个伸长了脖子,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

“这是唱的什么戏?”穆额齐好奇地望了一眼,“这般热闹?”

“听着不像是常演的《牡丹亭》《长生殿》。”胤祺凝神细听,忽然神色微变。

这时,戏台上正演到**处。那旦角一身素白,跪在台上泣诉:“......那太子门人如虎狼,强征赋税害我爹娘。一成的税银压断脊梁,可怜我爹娘双双赴黄泉......”

唱词凄厉,声声泣血。台下有老者抹泪,有年轻人愤愤不平。

马车缓缓前行,他们依稀听见后续的唱词:“太子生来就在云端,年甫两周而正位储闱,哪知民间疾苦难。酒池肉林寻常事,出入仪仗胜君王......”

胤祺放下车帘,面色凝重:“这戏……”

“这戏怎么了?”穆额齐不解。

“讲的是汉朝巫蛊之祸时,太子刘据门下欺压百姓的故事。”两周即两周岁之意,刘据是七岁才被立为太子,但是当今的太子爷,刚好是两岁的时候被封为太子。而之前索额图就是因为将太子爷类比刘据才出的祸事,这个戏台上借古讽今的意味简直扑面而来。

这时,他们听见路边两个书生议论:“这《鸣冤录》排得真好,比前几日那个强多了。”

“可不是嘛!先前那个言语都太直白,这个写得巧妙。”

胤祺与穆额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京城少有一个戏剧本子不好,还有人愿意花费心思重新大刀阔斧修改的,除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回到府中,丫鬟们迎上来接过披风。穆额齐梳洗完才出来,坐在炕上慢慢修剪梅花枝干,特意挑了几个比较素雅的花瓶插上。

把绿萼梅送到书房案桌上后,她发现案桌上还压着一张胤祺留下的诗笺:“雪冷西山暮,梅香古寺春。不争桃李艳,自得天地真。”

她轻轻抚过墨迹未干的诗句,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正想着夹在哪本书里存着,丫鬟来报:“主子,四福晋来了。”

穆额齐忙起身相迎,只见四福晋披着件月白斗篷,笑吟吟地走进来:“听十三弟妹说你们今日去西山赏梅了?我正好路过,买了些西市的茯苓饼,带给你尝尝,顺便讨枝梅花回去。”

穆额齐命人将今日折回的梅花都拿过来一同赏玩,又让人奉上香茗,给四福晋暖暖手。

茶香袅袅中,四福晋轻轻转动手中的青瓷茶盏,状似无意地问:“方才来时,见正阳门外在唱新戏,热闹得很。你们可瞧见了?”

穆额齐执壶的手稳稳为她续上热茶,不动声色:“略听了一耳朵。只是人多嘈杂,便没去凑那个热闹。”

四福晋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这戏啊,初稿粗陋不堪,人物扁平,情节生硬,一看便是心急火燎赶出来泼脏水的,明眼人都瞧得出斧凿痕迹,反倒落了下乘,没几人爱看。”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穆额齐,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了然:“但后来,经‘漱石先生’妙手改写,情节顿时婉转曲折,人物血肉丰满,那冤屈诉得字字血泪,那权贵的奢靡与冷酷刻画得入木三分……这味道,可就完全不同了。”

“漱石先生?”穆额齐适时地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京城最有名的编剧,真正的大家。”四福晋语气笃定,带着圈内人才有的熟稔,这个人也曾给她的话本做过编剧,“他的文风,我认得。笔触老辣,最擅绵里藏针,看似客观叙事,实则引导人心于无形。这出戏经他之手,威力何止倍增?如今已在各大戏班传抄,怕是用不了几日,连茶楼说书的都要开始讲了。”

她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这位漱石先生去年就被八弟府上请去做了清客。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穆额齐神色一凛:“原来真的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这阴侧侧的手段过于眼熟,刚刚在马车上,胤祺也在怀疑是不是他出的手。

四福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八弟最是懂得借力打力。先前那出戏出来得太急,剧情砸手里了,他这才暗中相助,把戏改得更加高明。”

“八弟这一手,可谓一石二鸟。”打击了太子,又让别人顶在前头,自己深藏不露,“只是,这般编排储君,未免还是太过凶险。”

“树欲静而风不止。”四福晋拈起一块糕点,声音压得更低,“太子爷近年来行事,确实授人以柄。皇上虽春秋鼎盛,但底下的人,心思都活络了。”她目光澄澈地看着穆额齐,“妹妹,如今这局势,已不比寻常。波涛暗涌,我们身在局中,想独善其身,怕是难了。”

穆额齐默然。她明白四福晋的未尽之语。太子的地位摇摇欲坠,阿哥们之间的夺嫡之争已从暗斗转向明争。

胤祺一向持身中正,不结党营私,但在外人看来,他与九阿哥胤禟乃一母所出的亲兄弟,这层关系无论如何也撇不清。

而九阿哥,早已是八阿哥阵营里不可或缺的“钱袋子”和得力臂助。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九阿哥府上。四福晋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明霜近来害喜得厉害,身子沉重。这京城是非之地,流言蜚语不绝于耳,若让她听见些什么,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这正是穆额齐最为忧虑之处。明霜如今怀有身孕,受不得惊吓刺激。若让她知晓自己的夫君已深陷夺嫡漩涡的中心,甚至可能成为他人口中的攻讦目标,只怕日夜难安。

“姐姐所言极是。”穆额齐蹙眉,“明霜那里,确实需要格外看顾。只是,九弟的性子……。”

两位福晋都是心思玲珑之人,有些话无需点透。直接去劝九阿哥远离八阿哥,无异于痴人说梦,不仅毫无效果,反而可能引起猜忌和反感。那么,如何才能既暂时将九阿哥从京城这个是非圈子里摘出来,又能护住明霜,让她安心待产?

四福晋沉吟片刻,眸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九弟掌管着内务府部分事务,又与江南织造、广东十三行有些生意往来。听说……今年苏杭两地的织造进贡的绸缎花样有些陈腐,皇阿玛前几日似乎提过一句,需要个得力又懂行的人去江南督办新样,同时巡查一下盐政的细务?”

四福晋的话音落下,暖阁内有一瞬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穆额齐神色不变,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株绿萼梅的枝条,姿态娴雅地将它移至四福晋面前的炕几上。

“姐姐思虑周详,妹妹受教了。”穆额齐声音温和,听不出太多波澜,“只是,九弟性子爽利,不喜受人摆布。若让他觉察此番调动背后有推手,只怕好事也要变成坏事了。”

梦见太后娘娘病逝了,醒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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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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