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溯原不能违背的原理有很多,所以即使记忆能够穿梭,可灵力确确实实是没有办法带回来的。
灵府藏在深处,宽拓无比,是还停留在做掌门时期的模样,可里面的灵力却像分叉的小树枝,短小且虚弱,蓄积的灵力在方才全部扔了出去,如今已经到了小树枝的极限,只留挂在上面的零星一点。
很好——短小且虚弱。
孟极闭了闭目。
这情况显然是他不曾预料的,震惊也在所难免,只是震惊也只是一时,孟极毕竟经历过无数惊心动魄屠魔的场面,就算心中再有沟壑,他面上仍然能够保持镇静。
只是夫人这一句讨要,是他没想到的。
他轻轻眨了眨眼,眨掉了眼珠下残存的水意,心中的酸涩慢慢化成了一抹微微的甜,充斥开来,同时他不动声色的抬高下颌,让清俊的侧脸在珠光下暴露的更加明显。
那是个倾听的姿态,同时也是在期待,甚至还有一些引诱的成分在。
而声音发出的那刻,摇金一直放在腰间拿鞭的手才松开,她头低下,完全是臣服的姿态,“父亲,这人是我留在魔界的,但没想到他居然有弑杀您的心,儿心中万分悲痛。请您一定要将他交给儿发落。”
九歌闻言挑了下眉,轻轻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摇金却轻笑着去晃他的袖口,她晃的力道十分讨巧,一下又一下,像极了一只漂亮的波斯猫在讨零食,那样子有些不达到目的不会放弃的执着,也有像你祈求是你福气的倨傲。
九歌想起那个上任不到一夜的魔将,本还担心他的话会对摇金产生什么影响,如今看来疑虑全消,他咳嗽一声,懒懒的挥手,“好了,我什么事没依过你,不过一个竖子也值得你这样求?”
这话分明有试探的意味,可摇金会浑然未觉,只满意的勾了唇,“那就好。”
顿了顿,她才解释道,“我也是怕父亲生我的气,或者日后有人借着这件事嚼舌头根子,那我和父亲因此生分了,岂不是天大的冤。”
这一句话,打消了未来可能想做此事魔物的念头。
孟极却听的面色倏的一白,他心中的甜瞬间犯出了苦涩,甚至有了实感,像一片黄橙橙的稻田忽然间反了绿,变得生又硬。随即他抿紧唇,似乎在压抑什么,可接着那胸口翻滚的怒意实在压制不住了,于是睫毛连连扇动,生生的呕了一口血出来。
这口淤血存了很久,是他一进门看见摇金在魔王怀中笑盈盈的撒娇时的怒,如今吐了应该是心中松快的,只是一怒为平又生一怒,每一怒都是被摇金给气出来的。
他单膝跪地,低着头不说话,不看人。
九歌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心情说不出的愉悦,“拖下去。”
冷风呼啸,这股森冷一直吹,吹到了魔界的地牢。
这地牢一定是经过高人指点,四面都是冷冰冰的岩石,唯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悬于高处,而那窗户四四方方,连一头稍微肥硕一点的老鼠都钻不出去,当然,更遑论封在窗户上的魔纹,一触就能发出示警。
孟极闭着眼,垂坐牢中,幽暗的光打进来,将其清俊的侧脸映的几乎呈半透明化。
摇金知道这是亏了气血的表现,便割破了掌心凑过去,“喝点,我的血能够使你快速恢复。”
摇金并不做赔本的买卖,这血喂下去,她得知道一个事情。
孟极嘴唇抿的紧紧的,甚至不去看她。
这极度不合作的态度,让摇金沉了脸,她叱道,“又来了,又来了!你又是这幅活着也行,死了也无所谓,你到底在乎什么?!”
话脱口而出,摇金怔住了,随即那股隐痛又排山倒海的袭来。
孟极倏的抬眼,眼睫微微颤动,“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摇金勉力压下那股疼,用指尖揉了揉额头。
孟极垂下眼,又不答话。
这恢复了原先的态度,不去看,不去听,简直油盐不进。可原先并不是这样,哪怕泰山崩于面前,这样脸上依旧是淡然的神情。
电光火石间,摇金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可随之头部的疼越来越烈,像一壶烧刀子一样搅得她无处发泄,疼痛使人易怒,甚至有说不出的暴躁。摇金不管对方有着如何超脱三界外的境界,直接将手抬到他的嘴边,糊在对方唇上,“喝,喝完好问你话。”
在摇金的认知里,想要得到某样东西都必须付出代价,所以她提前准备好了代价,她的魔血能够滋养魔的身体,从小便是,是以她在魔王身边也算个人形血包。
但摇金没尝试过给修士喂血,不过想来都是差不多的构造,没多一个鼻子一双眼睛的,有什么关系?
可她越逼着,孟极就越是不合作,完全违背了往日的乖巧。摇金不成想这些日子被鹰啄了眼,把一朵黑心莲看成了一朵小白花,愤怒从心底里腾的烧了起来,她气狠了,腿直接跨到对方身上,带着蛮力将掌心压到他嘴边,“给我老实点。”
“怎么老实?”孟极终于回了今夜第一句话,声音比较冷,他双手各托着摇金一只腿,往上带了带,这姿势能让摇金坐的更稳一些,只是显然令他更不好过。
因抗拒而竭力仰头的喉结,被暴露在空气中,被崩成一条直线,此刻喉结上下滚落,显然是想起那些封存又不容忽视的记忆。
蓦地,孟极拍了拍手下软肉,厉声,“老实些。”
“啪!”——而几乎是清脆的一声刚刚发出,摇金便刚恼羞成怒,她何时被人打过屁股,虽然不疼但羞辱性极强,摇金一双眼睛猛地簇了火,就要呵斥他放自己下来,只是一低头话咽在了嗓子里。
那隽秀的眉眼,高挺的喉结,甚至唇齿间呼出的热气都化成了一抹勾人心魄的刀,缠绵着铺啸而来。
轰的一声!摇金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孟极的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就着这个姿势,慢慢低头,凑近将对方一直放在唇边的手,蓦地贴了贴。
唇齿擦过染血的掌,便算是喝过了。
他唇角染血,艳丽无匹,似是霾霾烟雾中化成的山鬼,与平常那副端庄不善言辞又沉默寡言的形象完全维和,但并不突兀。
只要是他想,他愿意,他便能做到此。
倾刻间,腿上那只大手像是一块烙铁,烫的摇金从心底烧了起来,她的脸越来越红,整个温度升高的不像话。
孟极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这一幕,枕在她的肩头,用清洌的冷香去盖住原有的气味,那是个相当温柔的姿势,却包裹住了一切,让人无处可逃,可不容得人逃避。少倾,他对着那红到充血的耳根轻声,态度终于缓和了些,“想问什么,问吧。”
问什么?
怎么问?
“你,你你……”摇金毛孔都在紧缩,她整个人游鱼似的从他肩头下一钻,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有些错愕的脸,和看着那个空隙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跳了起来,手指指着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孟极面色平静,错愕顿少,心底却终于露出一抹欣慰之意。
终于开窍了。
当然,开了窍的某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火急火燎的就退了出去。
哐当一声,地牢落了锁。
孟极轻叹一声,声音喃喃,“还是急了些吗。”
急吗,其实并不然。
无论是今夜探查灵府的情况,还是夫人对魔王亲昵到极点的态度,都让事情的走向推到一个不可避免的点。
他与魔王迟早是要相对的。
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溯原镜身上,成也是它,败也是它,天道不可违,时空隧道一旦开启,所有人都回到了原点,他不在是仙力浩然的仙君,而魔王也不该在一夜之间突破了境。
除非他也拥有这段记忆,能在现在的节点悟到往后领悟的功法。
但这相当于作弊一样的存在,天道是不会允许的,否则他的灵力也该被带回来,可究竟是什么让魔王这般有恃无恐。
蓦地,孟极起了身,他手指轻敲地牢的栅栏,发出砰砰两声轻响。
下一瞬,无人的地牢里立刻钻出一团黑影。
孟极:“让他来见我。”
阶下囚指名道姓让魔王来见,这显然不符合常理,看守的小啰啰魔物心道猖狂,嘴里污言碎语的骂了起来,用棍子狠狠敲在木栅栏上,敲的框框响,“艹你乃的,什么玩意,还当自己是仙君呢。”
孟极微妙一顿,随即眼皮一撩,看着他。
敲击的木棍瞬停,小啰啰被唬的顿时闭了嘴,但过了片刻他面色灿灿,似乎感觉没脸,敲的更加大声了。
“嗙嗙嗙!”
忽的,一只手透过木栅栏的空隙伸了出来,手指向前毫不费力就捏住那只木棍,接着朝内一带,一股强劲拖拽着那小啰啰,直带着他整张脸都压在栅栏上。
“砰”的一声!
小啰啰挨了个清脆又响亮的脑瓜嘣。
孟极神色淡然的收回手,另一只手仍然维持原来的力度制住他,“在不周山,你这样的,是要去戒律堂领罚的。”
接着又道,“让你们魔王过来,告诉他,溯原镜我带来了,我有办法恢复原样。”
充血扭曲的脸上,瞳孔骤缩,小啰啰仍然被锁着喉,他疯狂地眨眼睛,然后不停的指自己脖子上掐着的手,示意他知道了。
孟极一晒,松了手,“下次嘴里不要不干不净的。”
这年头在魔界混的哪个不说几句脏话的,他娘的他爹的都是嘴巴里随口就能吐出来的,这瞬间小啰啰不算聪明的脑子里总算想明白了什么,慌不迭的点头,随后捂着起包的额头连滚带爬的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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