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起,宁舒几乎想像韩旷一般嚎啕大哭一场。只是他这些年经事多了,悲喜终究不似年少时那般肆意。沉默许久,挣脱韩旷手臂,想要起身。
可是方一动弹,全身便酸痛不已。隐密处更是难以言说。他咬牙起身,腰却酸得好似没了骨头,双手支撑不住,只得又倒了回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韩旷接住了他,沉声道:“你……你可还好?”
宁舒扭头,见那罪魁祸首此刻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知道他这是又过了一大关。这下担忧尽去,委屈顿生:“你还敢提?”
韩旷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耳朵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低声道:“我……我给你揉揉吧……”
宁舒自顾自委屈了一会儿,那股悲意却淡了许多。他心知此事只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原怪不到韩旷头上。自己生来如此,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这么一想,心中郁气稍去,坦然躺了过去:“你下手轻些,我腰疼得紧。”
韩旷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在宁舒腰上,才按两下,便停了下来。宁舒扭头,见他正有些忙乱地穿起裤子来。心思一转,便晓得是怎么回事,顿时又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伤了又伤,还有这般好精神。你那小兄弟,倒也真是天赋异禀。”
韩旷默不作声整理好衣衫,方低声道:“你也……好生将衣服穿上吧……”
宁舒翻了个身,以背对之:“方才你扯我衣裳时,可没这般啰嗦。”
身后安静片刻,腰上忽然一暖,是韩旷将掌心贴了上来。腰间有许多大穴,本来是个紧要所在。若按往常,宁舒少不得要好生护着。可眼下他只想这般懒洋洋地躺着。
韩旷替他揉了许久,拉过衣裳盖在了宁舒身上:“……我……我有一事不明……”
宁舒闭着眼睛,手上掐了一个行功的印,正像平时一样缓缓化解体内的阳气。闻言有气无力道:“你那么聪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韩旷顿了顿,喃喃道:“明觉大师所然果然不假……”
宁舒睁开眼睛,看着舱外星河,声音平静:“僵局已破。你眼下身负阴阳二气。单凭这一点,就越过了多少高手去。日后只要勤加习练,早晚能……”
话音未落,便被韩旷打断:“徐紫雾抓你,也是为了一样的事?”
宁舒不动声色道:“正是,怎的?话说如今你先到先得,该高兴才是……”
韩旷声音有些急迫:“我起先并不知道……”
宁舒无精打采:“我又没怪你。再说这事往前顺一顺,你的无妄之灾原是因我而起。我能帮你破了瓶颈,也算是稍作弥补……”
他回过身来,看着韩旷欲言又止的神色,了然道:“你想同我双修?”
韩旷低下头,默默攥紧了拳头:“这样你也……不必去找别人了……”
宁舒等了又等,并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可韩旷说完这话,便再也没有第二句话了。
宁舒心里空落落的。他深知自己若是拒绝,以韩旷性情,也不会如何。
其实是两下里都好的事。
宁舒叹了口气,笑了笑:“你说得也有道理。”他抬手抚摸韩旷膝盖,看着那人耳朵又红起来,忽然心中快活了许多。
小舟轻盈,在河湖中来去自如。两人以船为居,在舟上又过了几日。期间宁舒几次回到岸上传讯,知道了兰桂坊那事早被应付了过去,园中则一切如常。他同黛娥将诸事交代停当,便又回到了船上。
韩旷自那日之后,功夫又上了一个台阶。他年轻体健,内息平稳之后,原本的伤病也很快痊愈。只是这两样内功虽然合而为一,似乎中间总是还欠缺着一些什么,若无宁舒相助,总也无法周转自如。
双修这事,说来容易,当真做起来,又是另一番样子。
宁舒同韩旷后来又试了数次。虽然于韩旷来说,双修于内功修炼大有助力,但期间险境,比之那一日的无心插柳,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舒身为炉鼎,每一次行功都疲惫难言。两人内息相接,彼此流转。韩旷的阳和内息在他经脉中冲刷而过,与从前吸人精气相比,全然是另一道法门了。虽然经脉中暖意升腾,但因要心神紧绷,时刻提防内息走岔,所以并无一般阴阳相合的快意。只得等每次收功吐息之后,方有机会行事。偏生韩旷莫名其妙地规矩起来,内息一停,便伸手去抓衣裳。当真只是练功,全无半点儿旁的念头。
宁舒虽然得其内息流转的助力,气息比从前流转顺畅,周身经脉比从前温暖,但是心里却难免失望。行功本没多少快活,这是把从前练功的苦又吃了一次。以他往常性情,若无最后那一点儿甜头吊着,简直想将那人从身上一脚踹下去。
偏生这一回是他自己应下的,且练功多有艰险,并不能由他任性。于是看准机会,在韩旷又一次要起身之时,将他衣裳远远抛了出去。
这一下大出韩旷所料:“你做什么……”
宁舒腰上用力,想换个位置。偏偏韩旷纹丝不动。他挣扎几下未果,只得死死缠在那人身上,眯眼道:“你说做什么?”
韩旷身子一僵,面上顿时红得熟虾一般。他低声道:“我去给你打水……”
宁舒鼻尖蹭着他的下巴,低喃道:“我只是不懂……你到底在忍什么?嗯……反正我是不想忍了……你来不来?不来……我去找别人了……”
这一下也不知触了身上人哪片逆鳞,宁舒腰上猝然一痛。方才还偏向别处的目光这一下紧紧盯在宁舒眼里:“找别人?你说你只是因为经脉才……”
宁舒露出一个温柔且放荡的笑来:“经脉自然是无可奈何,我却不想活得那么无可奈何……偶尔找些乐子,又有什么不对?人生苦短,能快活,还是多快活些得好……”他目光迷离,低头去蹭韩旷的锁骨:“你说呢?”
韩旷咬牙道:“这等事,难道也是随意做得的?”
宁舒心中一动:“那你说,为什么不能随意做得?”
韩旷不语。
宁舒摸着他汗湿的后颈,轻佻地微笑道:“你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嗯……便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我这样帮你,讨一两分利钱,也不为过吧?”他歪歪头:“来么?”
韩旷瞪着他,忽然将宁舒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扯开了。
宁舒面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身子却被那人猛地翻了过去。
方才空虚了一瞬的隐秘之处,又被猝然填满了。
宁舒本来浑身无力,这下几乎瘫软。身后那人却将他稳稳抱住,凶狠地动作起来。
这一回譬如久旱逢甘霖,宁舒畅快地叫了一声,抬手扶住了舱壁。
这一番胡天胡地也不知花了多久。待到云消雨散之时,宁舒趴在那儿,只觉得满身满心都是空荡荡轻飘飘,简直没个着落之处。
韩旷离了他,默不作声地起身往舱外走。
宁舒低声道:“你去哪儿?”
韩旷微微回头,却没看他:“去给你打水。”
再后来便没有二话了。
宁舒躺得够了,自己将自己收拾干净。看着那人屈膝坐在舱外,一时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心想:待他的惊蛰解了,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想到蛊虫,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大舒服。可又不愿意往深里去想。
韩旷看着天上月亮,忽然道:“我想去一趟武夷山。”
宁舒淡淡道:“做什么?”
“去取刀。”
宁舒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你……那一回在邓家,莫不是去偷钥匙?”
韩旷嗯了一声,低下头:“……你……”
宁舒抱起手臂:“你想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我要说不去呢?”
韩旷沉默起来。
宁舒心里头有些酸:“没人教过你,对人有所图的时候,要时不时讲一两句软话么?”
韩旷并不说话。
宁舒叹了口气:“左右我也没什么事……随你去看看,就当游玩了……”
韩旷一愣。
他慢慢握紧拳头,忽然抬起头来,直视宁舒:“我会护你周全。”
世人惯爱随口胡诌,真真假假,未必要言出必践。宁舒行走江湖久了,早不把别人讲的话当真。但韩旷这样没头没脑,又一字一顿讲来,却让他觉得这并非随口之语,而是一句真正的诺言。
他有很久很久,不曾得到一句这样的承诺了。
郑重其事的许诺虽多,能一诺千金的却凤毛麟角。
宁舒比谁都知道,心中却还是微微一暖:“谁又用你护着了。”说着将长篙向韩旷一丢:“我们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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