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不欢而散的饭局后,常宴一连几天都没有打通付川行的电话,起初还在疑心对方是不是又开始犯病不带手机,后来在看到几条已读不回的消息后才意识到傻小子这次被气得不轻。
但是,常宴也没什么心思去考虑如何安慰。
发出的澄清文字下面是铺天盖地的质问,几天内连续发来的上百条私信,足够把常宴折磨到神经衰弱。
该不会是看川川好欺负,故意骗取他的感情吧?
小常记者,我劝你善良!
不要嘴硬,不要逃避,赶快承认。
他只要一闭上眼,所有的回复评论都像弹幕似的从他脑子里飘过,一字一句异常清晰,根本无法忽略。
宅在房间里的几天,不光精神状态不再稳定,他那俊俏的脸上也在爬上一圈青短胡渣后倍显疲惫。
起先,实木房门每隔几个小时都会被敲响,随后传来关切的问询。到了最后,门外之人好像是在那儿安营扎寨了一般,隔几分钟就送来的关怀没有落下任何一次。
被压在枕头底下好几天的手机,忽然从那下面传来一声轻微的铃响。常宴用被子蒙着脑袋,抵触着那个给自己带来痛苦的小玩意儿,挣扎了片刻后,又担心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极不情愿地把它掏了出来。
点亮屏幕似是花费了他不少勇气和精力,以至于他的薄唇轻轻翕动,盖着被子的胸口也有细微的起伏。
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是付川行发来的消息。
一张二维码图片,背景是古城墙,最上面板正的小字写着:正月十五元宵节晚六点整,南扬古城墙打树花,与你相见。
这是一张网上购票后的取票码,二维码的下面镶着一行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字,票价二十元。
常宴出神地捧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成为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五分钟后,对面发来的图片下没有跳出别的什么消息。
十分钟后,常宴发出去的谢谢下面还是没有回应,好像发来这张图片的是个什么购票机器人,只会告诉你购票结果,其他再也不会。
十五分钟后,掉在常宴脑袋边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面显示着几个没有打通的电话,标红的字写着付川行、小括号、数字五。
也许又过了半个小时,又也许过了更久,已经自动锁屏的手机就在常宴的耳边响起了铃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屏幕上替代了付川行三个字亮起的成菲宇时,心中会有一落千丈的感觉。
“成姐,怎么了?”他回电话的声音满满都是在诉说疲惫。
对面应该早早就觉察到了异样,回话的声音极尽安慰:“常宴,明天有个酒会,我们一起去吧。听说你都宅在房间里好几天了。”
“我没兴趣。”常宴像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机械地说出了四个字。
“啧,你这孩子,”成菲宇本来不满的语气揉杂了些许温柔,听起来变得像是嗔怪,“出来走走,不是什么正式的酒会,就当是去认识些新朋友,好不好?”
常宴静了,没有开口回答,也没有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模样。
“常宴?”
“明天什么时候?”
成菲宇听到常宴松口,瞬间喜上眉梢:“明天下午四点茶歇,七点晚餐。”
“好,明天见。”
“明天见!”成菲宇欣喜地说出三个字,静静地等待着常宴挂电话。
但是电话那头没什么动静,听起来好像一直保持着原先接电话时的姿势,连一点窸窣的杂音都没有。双方僵持了几分钟,是成菲宇先讪讪地挂了电话。
常宴只是随后松了松手指,由着手机胡乱地滑落,掉在自己的脑袋旁。
茶歇、酒会、社交。
他再次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哀嚎。
淋浴房的灯难得地亮了好久,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氤氲开了沐浴露的淡淡花香,幽微的气味好像是渗在每个毛孔中,微不可察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
楼下的夫妻俩在听到沉寂多日的楼上传来响声后,一时喜出望外,争抢着跑进厨房,与锅碗瓢盆大战。
等常宴顶着半湿的头发坐到楼下的餐桌旁时,大大小小的碟子已经盛着热菜在他面前飞扬着白雾了。
三双筷子目标都是他面前不大的空碗,没过几秒,碗里就荤素搭配地堆了个小丘。
他的手指捏在筷子偏上部,悠悠地捡着菜叶,抬头想盛口汤喝,正碰上两边夹击而来的眼神。
在两人即将开口给予关爱前,常宴率先搁筷说道:“我没什么事儿,明天和成姐出去参加个酒会,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江兰和常胜柏的嘴微微圈成圆形,形成一个没有声音的“哦”。
常宴的眼睛在两人略显滑稽的脸上转了几下,嘴角忍不住微扬了一下,拨开挡住汤碗的常胜柏,勾了勾手指捏住了汤勺柄。
他抿了一口煨成奶白色的鱼汤,蹙了下眉毛,紧接着舔了舔被烫到的上唇,从旁边抽来一个干净的小碗,将几勺汤盛了进去。
“你们是不是也在网上看到了那些照片?”他撅着嘴轻吹气。
桌旁的两人相视一眼,旋即默契地连连摇头。
常宴苦笑:“你俩可是我账号的第一和第二位粉丝啊,我不信你们没看到。”
两人再次相视,随后尴尬地颔首。
“小宴,没事儿的,爸爸妈妈了解你,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常胜柏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餐桌上静了好一会儿,常宴咬着瓷碗的边沿,把最后一滴汤汁喝了下去,肠胃里升腾起暖意,原先还有点冰凉的手脚慢慢有了温度。
“那如果,是真的呢?”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双眼似乎漾着一股别样的情味。
江兰夹菜的手愣在桌子中央,常胜柏扶碗扒饭的姿势也在常宴的如果中僵硬住了。
“宝贝儿……你说的是真的吗?”江兰收回了夹空的筷子,凑到嘴边含了含,小心谨慎地问着,生怕得到什么五雷轰顶的回答。
幸好从常宴那儿传来的是轻松的浅笑声,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后,原本被唬住的两人也随着他尴尬地陪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那个孩子吧,怪可爱的,”常宴歪了歪脑袋,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好像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自言自语,却又始终隐着一股子认真劲儿,“傻得可爱。”
“小宴啊,你……你还没有认真地谈过一场恋爱,我知道你可能,就是,有点儿,不明白……”
“没有,我上楼了。”常宴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打断了常胜柏的话,起身朝楼上走。
这个没有,究竟所指为何?
晚上,常宴倒在换上新床单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几次三番打开了手机,越看与付川行空荡荡的聊天框,心里越五味杂成。
最近通话里付川行名字后面的数字还在飙升,对方却始终没有回一个电话。
捧着手机和满腹期待睡去,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十点,这一觉睡得着实有点吃力,下床时只觉浑身有股快散架的趋势。
下午三点的星媛酒庄停满了各色豪车,整齐划一地都贴着密不透影的黑膜。媒体的闪光灯在各个角落里躲着闪耀,捕捉着每一个参加酒会的曼妙身姿。
“还说不是什么大场合……”常宴被困在停车场里,无奈地看着面前一波接着一波涌出地下车库的人潮,心下埋怨。
“喂?常宴,你到哪儿了?”电话那头的成菲宇扯着嗓子问,鼎沸的人声随着她的尾音窜到了常宴的听筒里。
“在地下车库,堵着。”他不耐烦地回答。
“你自己开车来的?”对方诧异道。
“嗯,我不打算喝酒,随便喝点饮料吧,这儿差不多都是女人,我不想一直呆着。”他在车库里盯梢了小半个钟头,的的确确没看到一个男人,除了那些个五大三粗却还罩着紧身西装的保镖。
“你快点上来吧,赶紧的,带你见个人。”
最后几个字被杂音挤没了,常宴微咬了下嘴唇,熄火下车。
“常宴!是常宴!”不知是哪个媒体眼尖地率先发现掩在人潮后面偷摸着想要挤出车库的常宴,照理说他只穿着普通的黑色西装,除了跳色用的酒红色领带稍微有点显眼,应该不会被轻易发现。
一瞬间,不少镜头都朝着常宴的方向冲了过来,原本还在花枝招展的名媛也随着投来一个个不悦的目光。
若是从前,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在意到他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在这种人人璀璨的场合更加不可能了。
有些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张地低下了头,脚下生风越跑越快。
一些识趣的保镖奋力地拦住了媒体的镜头,常宴朝前走着,留下身后一片问询声,提到最多的三个字,不出意料的又是付川行。
他愤愤地咬牙,紧攥着拳头微微打颤。
为什么明明镜头对着我,嘴里问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圈外普通人。为什么?凭什么?
喉咙好像忽然被脖颈间的领带紧紧扼住,心里被那三字大山压得拖沓着跳动,有些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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