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川行的手摸到了常宴的裤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夹布,好像摸到了对方细腻的大腿。
“别乱摸了,钥匙在右边的袋子里。”许是被摆弄得恢复了些意识,常宴喘了几口粗气平稳了呼吸,带着埋怨说道。
“你早说我就不搜你身了,你以为我愿意吗?”付川行侧眸白了他一眼,探手到右边的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
“你怎么过来了?”常宴想挣脱,发现自己实在无力后,妥协地由着付川行搀扶自己往车库走。
“你助理给我打电话,”付川行没好气地回道,语气间好像还游走着些那日饭局留下的不愉快,“你以为我想来吗?肩上扎着针呢,就被火急火燎地喊过来,不知道的以为出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你车在哪个区?”
“不太记得了,电梯口那儿,F区吧。”他靠着付川行的力气慢慢往前走,对方身上的味道很复杂,薄荷柠檬的清新混杂着膏药的刺鼻,朝鼻腔冲撞而来。
常宴靠在付川行的怀里,低垂着脑袋,顶在头顶的软发直接就暴露在对方眼下,只要对方微垂眼帘就能看到那在风中飘扬的发。
“你喝了多少,醉成烂泥了快。”付川行拱了拱鼻子,低头凑到他的头顶上嗅了一下,沁入鼻中的不是酒精味,而是一股海盐的清新。
车钥匙被按了一下,不剩几辆车的车库旋即传来应和之声,两人有了目标,径直朝那辆汽车走去。
常宴撑了撑付川行的手掌,稍微挪正了自己的身体:“我没醉……”
“行行行,咱们常少千杯不醉,给我上车去,走你。”后座的车门被拉开,顶篷的感应灯随之亮起两盏微不足道的橙黄灯光。
常宴被粗鲁地塞进了车,劲瘦的腰杆硌在门框上,他咬牙嘶了一声,随后在地下车库的森冷中下意识地裹紧了罩在自己外面的羽绒服,胡乱翻了身。
“诶!你脚,别勾我!”付川行正搬着常宴支在车门外面的长腿往车里塞,半个身子钻在车里,单膝压在皮质座椅上,另一条撑住整个身体的腿遭不住常宴闹腾的翻身,一个不稳向前栽去。
双手即时地撑在了常宴的两耳旁,还没完全恢复的右肩猛然吃劲一痛,手肘随之一蹩。
“你……”他惊呼,拐着双眼滑在咫尺之内的一张红润略带病弱的脸上,紧跟着闭紧了嘴,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逼仄的空间挤着两个人,接近一米九的大块头一时仓促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退出去。
他捏着车钥匙的手攥得更紧,钥匙扣抠进指缝里,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对、对不起,我,你等我起来,”付川行窘迫地挣扎起身,右肩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紧张,临到阵前使不上一点力气。
纯靠着左手撑住的身体想要从狭窄的车内退出去,实在是千难万难,偏偏这个时候常宴伸出了魔爪,刚刚还虚弱无力的手指稳稳牵住了付川行的卫衣帽绳。
微抬的小臂向自己的前胸一收,绳子绕在大拇指上,他张开剩余四指一把揪住了付川行的领口,指尖摸到了里边带着薄绒的秋衣。
被抓住领子的付川行稳不住上身,手臂一曲,原先撑在凳子上的手掌被小臂替代。
“你干嘛!”付川行低吼了一声,恼火讶异地瞪着就快和自己鼻尖相抵的常宴。
那人没有答话,在付川行惊骇的目光中,单手解开了勒住自己的衬衣扣子,随后扯松了酒红色的领带。
橙黄的光氤氲在车内,付川行的大脑袋遮住光亮,把常宴完全盖在了阴影下,氛围缱绻。
“常宴!你真醉了吗?我是男的!”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逃逸出这辆车。
常宴拉着领带的手没有停止,片刻后,拨了拨自己的领子,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弧度。
“你在想什么呐,川行,送我去医院。”他温吞地说着,每字每句都相互粘连着,糊涂不清。
付川行震惊地把眼睛缓缓挪到了常宴露出的脖颈上,上面爬满了细小的红疹。
“你怎么了,”他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用指背贴了贴常宴滚烫的脸颊,“发烧了?”
眼中不再是惊诧,转瞬间染满关切。
常宴拢了拢领子,苦笑着解释:“贪嘴了,吃了个寿司,没想到里面有蟹肉。”
“嚼一口还不知道是蟹肉吗?不会吐了?”付川行的声音在常宴听来显得过分担心。
“当时面前有人,不方便。”
“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扭动了几下,双脚触地后退出了后排,“你现在很难受吗?吃一点就这么大反应?撑得住吗,最近的医院也要十几分钟。”
他从后面坐到了驾驶室,透过后视镜张望着慢慢爬起身的常宴。
车顶的感应灯在门都关好后自动暗了下去,常宴无力的脸隐没在夜中,付川行只听到后面传来微弱的回答:“撑好几个小时了,不在乎这十几分钟。”
油门一轰,宝马从地下车库疾驰而出。
付川行车感极好,纵是没碰过的车,片刻就能完全熟知。车速很快,却不显得虚飘,方向转得很顺畅,也从来没有急刹。
常宴在后面靠着,身上还裹着他的羽绒服,熟悉的车载香水味钻入鼻尖,稳当的车像是摇篮,没一会儿就昏睡得像襁褓里的稚子。
“到……”付川行在医院里停稳了车,转头喊常宴时发现他歪着脑袋睡得正熟。
无奈,他走下车,绕到常宴那侧开了门,双手撑在车顶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外面企图冻醒常宴的冷风,随后弯着脖子凑近过去。
“小常记者,到医院了。”
常宴抬了下脑袋,脖子僵硬地发出一串咯哒声,缓了缓神,抬脚下了车。
“你冷吗?”他把手伸进了原先搭在肩头的羽绒服袖管里,歪头问着支着手脚大步流星的付川行。
被问到的人搓了搓手掌,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川行,等等我这个病号,你走那么快,有谁在追着你吗?”衣服有点嫌大,袖子晃荡着,下摆快要垂到常宴的膝盖了。
付川行乖顺地慢下了步子,直到与常宴肩并肩地走,甚至看着他脚步多少还有点虚浮,主动伸手半搀住他的手臂。
亮着灯的急诊室内,付川行像个三好学生一样端正地坐在常宴身旁,仔仔细细听着医生说的话,频频点头,随后双手捧着取药单,火急火燎地朝药房窗口小跑而去。
反倒是常宴,不疾不徐地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抬手扣着刚刚散开的衬衣扣子,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付川行急匆匆的背影。
老医生微微低头抬眼,从老花镜的上沿看向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常宴,倏尔意味深长地发出了笑音。
“你男朋友的肩周炎有点严重啊,平时要多多注意。”
常宴扣扣子的手指像他的嘴角一样难看地僵住了,他保持着原先侧站的姿势,迅速伸手拿起搭在凳背上的外套,出门前干笑着道了声谢。
拿完药后,付川行收到了常宴发来的语音:五楼505房。带着瞌睡的鼻音,让人听后觉得酥麻。
真是个娇生惯养的种,吊个水还找了间病房。他撇着嘴在心里想,擦肩路过了一家快要打烊的水果店,已经走过的脚步在思忖片刻后倒了回去。
电梯叮的一声响,缓缓敞开了门,付川行几乎是被人流推搡着进了电梯。
“别挤,别挤,我们这儿还打着吊瓶!”淹在人群里的一个闷声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声音在空气浑浊的电梯里响起。
付川行刚把手挤到按键上按了五楼,侧头就看到身旁一个踮着脚奋力将吊瓶举高的瘦削女人,再往下看,一个穿着蓝条白底病号服的小孩子挤在众人的腿间,支着没有扎针的无助小手抵住快凑到自己小脸上的衣摆。
“我来吧,”付川行把手伸了过去,在女人抬眼看向自己时用手指戳了戳快被人群淹没的吊瓶,“你们几楼?”
女人连声道谢后勉强松了踮着的脚,仰头对着正把吊瓶从右手换到左手的付川行比了个数字五。
随着电梯一层层地停下来,里面的人陆续少了一点,付川行在恢复宽松的电梯里低头,看向了正朝自己咧着笑的小孩儿:“挺巧,我也去五楼。”
“哥哥也有小朋友生病了吗?”
付川行从嗓间放出低声爽朗的笑,猛地搓了搓小孩柔软的发顶答道:“有个大朋友管不住嘴,吃坏了身体在吊水呢。”
“大朋友?大朋友多大了?”小孩儿眨着汪汪的眼睛追问着,那双眼的眼角还凝着刚刚哭过的泪痕。
“也没比你大多少。”付川行做出思考的模样,认真地回答。
小孩嘟着嘴迟疑了片刻,伸手在女人手里的保温袋中摸索了会儿,掏出了一盒温热的纯牛奶,红着脸塞进了付川行拎着几个塑料袋的手里。
“给你的小朋友吃。”小孩一本正经地模样让付川行觉得分外可爱,女人跟着在一旁哭笑不得。
电梯到达五楼的双语播报声响起,小孩儿流利地跟在后面先用中文说了一遍,又接了句英文。
单独输液室和儿童病房间隔着通往电梯的回廊,付川行在那儿把吊瓶交还给了连声道谢的女人,紧接着立刻把还有余温的牛奶捂在了自己热乎的怀里。
在护士台问完方向的付川行蹑着手脚走在静悄悄的过道上,身后护士们凑在一起小声激动的议论之音在平和空荡的走廊里变成了窸窸窣窣的不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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