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直映入眼帘的是和衣躺在雪白病床上的常宴,他把扎着针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腹部,听到门开的声音后,正半睁半闭着眼朝门口瞄。
“你倒是会享受,吊个水还找间病房躺着。”付川行把药和水果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转身从旁边拖来了凳子,支着桀骜的长腿靠住椅背,整个人随后放松下来。
一盒蓝白包装的纯牛奶被从卫衣与秋衣之间掏了出来,他伸手挨了挨,满意地感受到上面的余温后,将其递到了常宴手里。
“你从哪儿来的牛奶?还有水果。”常宴面色不惊地问。
付川行从塑料袋里把三根香蕉和两个苹果掏出来放在柜子上,转眸回答道:“水果刚刚在楼下水果店打烊前挑的,还打了折。牛奶刚刚在电梯里助人为乐,人感谢我,送我的。”
常宴挪了挪身子,稍微坐正了一点儿,倾着脑袋微圈着嘴,露出一副因为好奇而洗耳恭听的表情。
黄澄澄的香蕉看着很诱人,这三根是付川行在一堆散落的、布满黑斑的香蕉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品。他把香蕉皮细致地剥掉,挑着附着在果肉上的茎,随后将其凑到了常宴面前。
常宴不知是不是故意刁难,浅笑着摇头,努了努嘴略带着撒娇似的语气要求道:“我要吃苹果。”
付川行拿着香蕉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三口将其全部咬进自己的嘴里,紧拧着眉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嘴里囫囵着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一把抓过苹果进了独立卫生间,在洗手池里仔细地清洗。
流水声骤停,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发现房间内的大灯已经被关灭了,常宴斜倚在床头一汪暖黄色的小灯下,模样看上去像在假寐。
付川行原本的阔步稍稍一顿,转而变成了轻巧的贼行。
他走到床边,尽量把拖动椅子的声音减到最低,床上躺着的人还裹着自己的羽绒服,长眉舒展双眼紧闭,早就没了平日里的跋扈与凌厉,薄薄的嘴唇气色不好微有些干纹,嘴角还挂着偷喝牛奶留下的痕迹。
他眯起眼仔细端详着常宴的睡颜,随后偏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拆开的、被喝去了小半的牛奶,伸手探了探温度,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付川行打量着常宴有了好几分钟,床上之人似乎没有苏醒的迹象,看来是真的睡熟了,于是他只能在轻叹一声气后,悄悄把床头柜上的塑料袋抹平,把洗好的苹果压在了上面,转手拿起了旁边的牛奶仰头喝尽。
吊瓶里还有小半的水,付川行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边牛奶的残留,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背上,接着就盯住点滴发起了呆。
不知道他脑子里是不是在数着滴落的次数,两眼直愣愣的失了魂一般,岔开的长腿探到了病床底下,时不时地用下牙咬几下嘴角。
房间里只能听得一点暖气工作的声响,随后那呜噜声也在达到恒温标准后停止了运转。
眼看着吊瓶即将见底,付川行从凳子上撑住膝头站起了身,打开门探出了半个身子,朝着不远处的护士台招了招手。
小护士戴着口罩一路小跑进了病房,没被遮住的眼尾飘着一点羞红。
她进门的一刹脚步踉跄了,看了看床上已经被吵醒的常宴,旋即又偷瞄了一眼身后正在关门的付川行。
随后,拔针、取走吊瓶、出门,一气呵成,没有多看两人一眼。
付川行有些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反应莫名其妙的小护士急匆匆出门的脚步,随后拉开凳子重新坐到了常宴面前。
“苹果还吃吗?”他拿起刚刚洗过的苹果,在常宴面前晃了晃。
对方果断地点了点头,不客气地说:“当然。”
付川行看着他的笑眼,一时失了点分寸,手忙脚乱地把柜子上的小刀碰到了地上,弯腰去捡时脑袋还撞到了柜子抽屉的把手。
滑稽的一幕幕全部被靠坐在床上的常宴装在了眼里,他哑声笑了一下,在付川行重新抬头时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嘴角的笑。
“笑什么?嘴角还挂着偷喝牛奶的证据。”付川行没好气地逗了他一句,跑到卫生间把刀冲了一遍,边往外走边开始削苹果。
常宴掩着嘴,吐出舌头在两个嘴角来回舔了几下,又不放心地用拇指肚横竖擦了擦,看着付川行熟练削苹果的大手,调侃道:“能把它不断地削完吗?”
付川行抬眼瞄了他一下,嗤地低笑没有回答,过了半分钟,两根手指钳着完整削下来的苹果皮,弹簧似的在常宴面前弹了几下,两眼暗藏骄傲。
一个被完整削完的苹果换来了一个好看的大拇指,付川行把苹果递到了常宴手边,拱了拱,就差塞到对方嘴里了。
怎料,常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偏过了头,把嘴凑到了苹果的一旁。
“帮我切成小块,谢谢。”他用一副万分诚恳的表情注视着面前脸色已变的付川行,紧随着说完的话递上去一个请求的目光。
付川行无语,却还是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忿忿地把苹果托在手心里,仔细地切出一片放在了常宴已经伸出来的手心上,看他咀嚼得差不多了又切下一片。
“那天骗我的事儿还没完,你倒是腆着脸让我在这儿伺候你了。”他没好气地把最后一片苹果送到常宴的手中,自己狠狠地一口咬住了还带着些果肉的苹果核,紧接着又把第二个苹果削好了皮。
“非要这个时候算账吗川行?我现在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病人,只有一具羸弱的身体,你看如何?”他说话的语气里散着苹果那让人垂涎的酸甜味,挑逗着对面双手一愣的付川行,带戏的面庞就差声泪俱下了。
“……病进脑子了。”付川行小声地自己埋怨了一句,再次抬手把切下来的几小瓣苹果一股脑儿全放在了常宴的手上,自己握着刀去卫生间洗手。
常宴一掌抓不下这么多,在其中一片即将滑落时,慌张伸手捧住。
“话说,为什么我助理给你打电话?”他小咬了一口苹果,问着抽纸擦手的付川行。
“不知道啊,”他靠在电视柜前,将擦完手的纸在手心里搓成团,抬手眯眼,将它投篮似的丢进了床边的垃圾桶里,“他说石文景没空,然后说自己要送一个姓成的回去,就只能喊我了。你说你赚那么多钱,干嘛不请个专职司机?”
常宴思索了半晌,悠悠说道:“我妈不放心,她觉得凡事还是亲力亲为来得心安。”他说这话时好似带着些无奈。
付川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又问:“什么时候回去?今晚,睡这儿?”
“我要擦个手,”常宴娇气地支出双手,目光却流转到了一旁的空床上,“睡这儿,也不是不行。”
拿纸沾了水走过来的付川行被那无端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吓得够呛,慌张地把纸巾丢在了常宴的手上,连退几步,俨然一副保持安全距离的模样。
常宴擦完了手,点亮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从床上坐起了身,把脚塞进了自己的鞋里,低头盯着鞋尖像是自语道:“走吧,送我回家?”
付川行就等着这句话,当即收拾了所有的东西,一把将还坐在床沿慢吞吞起身穿鞋的常宴架了起来。
“你干嘛?!”常宴被野蛮地掐住手臂拽了起来,刚刚一直舒展的眉毛瞬间扭打在一块儿,倒吊着眼尾怒视身旁毛手毛脚的莽汉。
付川行没答话,光架着他朝外走。
“我的鞋带!”常宴再次低吼,脚底踩着了散落的鞋带堪堪一绊。
拽着自己的人松了手,麻利地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这下换成常宴有些无措了,他想把脚从付川行手里抽走,却在逃离时被那人霸道地拽住了脚腕,粗鲁地稳稳按在了地上,直到鞋带被系好。
不过几秒,却好似被按了慢放键一般。
“走走走,快点。你看看什么点儿了,等我把你送回去,我再回家,我师父师娘早就睡了。要是把蒋国庆那老头吵醒了,我今晚非掉层皮。”付川行风风火火地在前面大步走着,连拖带拽地拉着身后的常宴脚步凌乱地小跑。
“那我们各自回家吧。”常宴不耐地开口,想要挣脱的手腕被付川行一掌抓得死死。
常宴看着面前的人脚步缓了下来,随后转头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才开口道:“街上卖的玩偶看起来都比你有气色,别说胡话了,我送你回去。”
接着,又是不容分说的强行拖拽。
两人匆忙地走,没有发现旁边的小护士们也在匆忙地拍照,明天的热搜好像又有了着落。
付川行掌着方向盘,常宴坐在副驾驶指挥着方向,两人顺顺利利地到了灯火通明的常家。
“你家还亮着灯?”付川行把车倒进了车库,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四周的黑暗,目光最后落在常宴家探着两颗脑袋的客厅落地窗。
常宴捧着手机,怔怔地看着被轰炸的家庭群,苦笑了一下下了车。
付车夫趁着夜色出了这处高奢住宅区,常宴安抚好心慌意乱的爸妈后,疲惫地上了楼,把自己关在了浴室左右反复打量着退了红的脖颈,接着把塑料袋里的药挨个儿掏出来在桌上摆好。
出人意料的,每一盒上面都用蓝色的圆珠笔描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看起来像是高中生写的潦草作业。
每天一顿,一顿两粒,忌空腹。
每天三顿,一顿一粒,忌空腹。
三天一顿,一顿一粒,空腹。
打开药盒,里面的说明书上也圈圈画画着重点,过敏原、用量等等,常宴捧着,像是对待几份认真标注的知识点。
心中意乱,他忽地又觉自己两颊微有些发热,忙扯开领子看了一眼。
放在洗手池旁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常宴一看,付川行发给自己的演出票下冒出一条消息。
小常记者,我到家了。你好好休息,以后管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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