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响起两串不一样的脚步声，阁楼的小床上又一次挤上了两个人。
“差不多就拍这么些，文景传回去的素材总编看过了，说是还不错，”常宴枕着付川行的上臂，蜷着腿温声呢喃，“明天我们就准备回去了，车留给你。”
付川行绞着常宴松软的发尾，低沉着声附在他的耳边道：“我不要，你开回去。”
小床上一阵捣腾，刚刚垫在常宴腰下的枕头被他翻身坐起的动作推到了床下，付川行想要偷摸着掐他一下的小动作也被反手按住。
“就当是我寄放在你这儿的车，以后方便载我。还有，回去之后帮我搬个家。”
付川行撑起了半身，疑惑道：“你要搬家？”
常宴轻点了点头，探身到床边捡起了枕头，答道：“老大不小了，搬出去住，房子在老城区，你可以考虑，和我同居。”
“别了，暂时还没那方面打算。”付川行一口回绝，虽说同床共枕了几夜，但终究还是无人知晓的地下恋情。
常宴拉了拉裤腰，掀开被子重新躺好，也不强制，慢吞吞地平静道：“等你有了打算就去找我，新家床大够睡，晚安。”
他肩膀刚侧过去没几秒，就被硬生生地掰正，被子里一阵翻腾，付川行已经翻身压住了身旁的常宴。
“不晚安，别睡别睡……”他把整张脸深埋进了常宴的肩窝里，来回蹭着细嗅他通体的淡香，嘴里哑声嘀咕着，猛男撒娇般恳求。
睡衣的领子一向是为了追求舒适而做得比较松垮，一大节露出的肩颈在温热逐渐又升至滚烫的鼻息中酥痒难耐，常宴挣脱不了桎梏，只能勉强偏头闭眼，微扬了一下下巴。
付川行把控不住地趁机把手垫到了常宴的后脑下，紧跟着把枕头往下拖拽，塞到了他腾空的腰窝里。
怀中好像是捧着一块价值连城、通体透彻的白玉，玉脂温润顺滑，那不加粉饰的地方，永远令人神往。
“别动，睡觉！”常宴难捱地哼出一句不成腔的话，一把抓住付川行那不断往下的手腕，丈量了一下，好像是自己大拇指碰中指都难握住的。
付川行没有退，甚至是毫不费力地带着常宴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一路向下，松紧裤就是比裤腰带好，一拽就掉。
“小常记者，你要看清现在的形势啊。”他嚣张地附在常宴耳边吹气，沉闷的嗓音混杂着难挡的锐气，活像是要将常宴生吞活剥了一般。
织着薄茧和细小伤痕的手上还散着睡前常宴亲自抹的玫瑰护手霜的香味，可那味道此刻正紧贴着自己灼烫的皮肤，无所不至。
也不知道是他在付川行背上挠出第几条抓痕时，对方才意犹未尽地放了手。
他把枕头从后腰扯出来，浑身放空地平躺，脑子里当机了好几分钟，他把一条酸痛的大腿架到了付川行的肚子上。
常宴六神无主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廓，那里和自己的手指一样漾着高温。
他翻了个身，手掌轻盖住自己的侧颈，颤抖着睫毛合上了眼，腰杆很快就被人从后一锢，拖拽着塞进了宽大温厚的怀里。
第二天告别的场景，在蒋十一看来活像是董珍平时看的肥皂剧一样。
送走了常宴和石文景，他和付川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最终忍不住开了口：“你现在再和我说一遍，你和小常记者是什么关系？”
付川行不假思索：“传统文化传承者与文艺工作者之间纯洁美好的革命友谊。”
“明天到家给我相亲去。”蒋十一不再给他一点信任。
“为什么？凭什么？我不去。”
“哟，纯洁美好的友谊让你难以分心恋爱了？”蒋十一开始阴阳怪气。
付川行思索了几秒，好像除了坦白真相也只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我不去，我还小。”
“到底什么关系？”蒋十一自然不信，冷声重复了一遍问题。
付川行手指上转个不停的车钥匙终于顿了一下，他心知这次是真的再也瞒不住了，滑了几下眼珠，讪讪道：“就今早出来，师娘唱的那种关系呗。”
他说完，溜得比镇头撒泼的大黄狗还快。
蒋家的老屋门口，蒋十一僵在门槛处一动不动，老年机格外清晰的声音从屋内飘来，董珍已经单曲循环了将近一个上午的天仙配了。
手机里在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到了**处甚至还有董珍捏着嗓子的尖细跟唱，咬字清晰的是比翼双飞在人间……
大白天的，阁楼上百叶窗紧紧闭着，门板快被砸烂了里面都没有一点儿回应。
气氛胶着以至于在第二天回南扬的路上，途昂里只有常宴提前下载好的一些英文歌在发出声音。
电视台的办公大楼里，常宴双臂交叉抱在胸口悠悠地等着电梯。
半分钟后，他站在平稳上行的电梯里侧颈在大镜子里照着那尚未褪干净的红痕齿印，紧蹙着眉拉高了最里面白色打底衫的领子。
大楼里暖气开得还是很足，他把风衣和薄围巾搭在臂弯里，推开了一间会议室的门。
大屏幕上正放着已经剪出来的几套样片，新来的实习记者稚气未脱，拿着笔端坐在屏幕前，隔开两个座位上坐着其他几个年轻女记者，花枝招展地全套打扮。
出于礼貌，常宴进屋时，那个实习记者从滑轮凳子上腾地站起了身，冲着从门口不紧不慢走进来的常宴礼貌性地点了个头。
“这是现在剪出来的几个样片，预告已经放出去了，反响不错。剪纸的那三集放第一期。”总编正襟危坐，把视频倒至开头，挪着凳子给桌侧的常宴让了让。
常宴翘着腿，纯白色的裤子在他身上并不显胖，脚上的厚底黑皮鞋看起来是增高的好手。
不宽显瘦的手掌按在小本子上，他夹着一支水笔没有节奏地随意点着纸页，目光汇聚在屏幕上，眼珠时而跟着一张人脸滑动几下。
片子剪得不错，各方面突出了打树花的磅礴之势，在小小的一块屏幕放映着也不显瑟缩，常宴看了会儿又下意识地用长指推了推领子。
整个样片看下来，本子上没多什么字，等他看到特别鸣谢的字幕后回过了神，低头瞟了一眼本子上胡乱堆积出来的几团黑点，迅速以一种不易察觉的窘迫合上了本子。
“我的安排在第几期？”他把笔尖按了回去，夹在本子的封面上，平和地问。
靠在转椅上的女人顿了片刻，在面前的笔记本上翻找了片刻，气定神闲地答道：“先导片放出去之后打树花的反响激烈得有点儿太出人意料了，目前打算是安排在第三四期播出，你觉得呢？”
常宴咬了下嘴角，像是思索了几秒，慢慢点了下头。
“那就这样，下周一开始正式播出了，最近几周辛苦各位了。”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彼此客套了几句，前后陆续离开了房间。
常宴没在台里呆多久，今天约好要去搬家，这个点付川行应该已经等在了外面。
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的途昂看到常宴款款走来不紧不慢的模样，不满地在马路对面叫了几声。
“我还有些东西要回去收一下，你先送我回去。”常宴端着刚在楼下买的咖啡，小口喝了一下，皱着眉又从袋子里摸出了一小盒奶精。
付川行点头后踩了油门，心甘情愿地载着常宴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师父多半猜到了。”车里静了很久都没有声响，付川行半途冒出来的话，没头没尾。
稍加思考常宴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姿态，轻轻点头。
最近几天的气温算是平稳了下来，勉强能感受到点儿春天的生气，尤其是路过一些草坪公园的时候，天上飘的风筝地上跑的小孩，都比温度更春天。
说是有些东西，最后扛出来的大小行李箱还是塞满了后备箱。
在常父常母恋恋不舍就差泪崩的告别中，付出行再一次驱车带着常宴朝老城区的方向驶去。
常宴的新家虽说是在老城区，但终究还是和彻底的老旧小区有着一定的实质性区别，至少那一片新开发出来的、风景区似的小区是付川行从未涉足过的。
“前面下个路口左转，”常宴端着手机导航，眉头拧出了个川字，“你不是说认得每条路吗？”
驾驶室里牛皮吹上天的司机单手搭在方向盘的最上端，抬着另一只手指挠着额角。
“喂？知道了，麻烦再等会儿，很快就到。”常宴沉声接着搬家公司的电话，屈着指关节敲了敲副驾驶的储物箱，指向了左边。
假山绿化人工湖堆砌出美感的小区里，常宴一上楼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由着付川行和其他两个搬家公司的人楼上楼下地忙活了大半天，一直忙到人工湖里的水变成了橙金色。
付川行在房门口敲了几下门板：“人走了，出来吧。”
房间里没开灯，窗户大开，新空调轰隆运作着通气。
“你今晚就睡这儿？来得及整理吗？”付川行从外面开了总闸，再次进门打开了吸顶灯。
白色的大灯照在还是个木板的床上，常宴只挨着点儿边坐着刷手机。
他听到箱轮压过地板的声音，稍稍从屏幕里抬了抬头，四下张望了几眼后才不走心地开了口：“床垫马上就到了，你去门口等一下？”
尾音刚结束没几秒，大门就被敲响：“付先生？您的床垫到了。”
付川行去应了门，尽心竭力地干好自己今天的本职工作，一直到把这个新家捯饬出一点儿人气之后，才瘫坐在沙发里给自己找了瓶矿泉水。
右手一抖，瓶盖脱了手，却没有被拧开，他下意识地动了动酸麻的右肩，把瓶子换到了左手，单手拧开了瓶盖，往嘴里灌了小半瓶。
常宴从房间里出来，拉上了屋子里所有的窗帘，拧眉拍了一下咯吱响的肩膀，把一包膏药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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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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