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随意落着双人桌的西餐厅内光线幽暗,每一张桌子上都放着板正的红玫瑰和白蜡烛,墙壁上无规则的壁柜里放着各式各样欧式复古的小物件。
装饰装潢极尽自由主义。
常宴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前,俯身把手递给了从里面提裙款款出来的盛宛。
年轻的女人踩着黑高跟,披着常宴的外套,低着珍珠项链装饰的脖子,微卷的长发在醉人的晚风里轻轻飘扬。
清雅的梨花香水湿漉漉地氤氲在空气中,盛宛拢着快从肩头滑落的外套,搭在常宴手腕上的玉手轻一用力。
“怎么突然单独请我出来吃饭?”她稳住了步子,撩了下头发挂到耳后,露出挂着白色珍珠耳饰的耳垂。
常宴先一步撤走了手臂,盛宛微怔后立刻恢复如常,自信平静地稳步朝前走,身姿绰约。
常宴解开了紧束住领口的扣子,两人一步挨着一步并排走着,雪松柠檬的味道清冽地铺垫在梨花香下。
“成姐那儿没和你通气?”常宴有些讶异地问道。
玻璃移门两侧移开,两人肩并着肩谈笑而入。
盛宛再次抬手撩发,嘴角掖着清浅的笑:“其实听说了点儿。”
“两位这边请。”黑色燕尾服加身的服务生文质彬彬地领着两人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烛火曳曳,暗红的玫瑰更为耀眼夺目。
转唱片的留声机在唱歌,窗外的行人伴着霓虹灯在跳舞。
常宴在专心研究美甲和自拍的女人面前晃着高脚杯,沉沉的声音像在自语:“你说现在外面该蹲着多少台相机?”
“反正不少,”盛宛泰然自若地把镜头转向面前的鹅肝酱,“明天我也要上热搜溜一圈了,怪兴奋的。从你那儿给我拍几张。”
她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了略有犹豫的常宴。
顶灯照得她气质清冷,黑色的吊带裙描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雪白的珍珠首饰衬得皮肤光洁无瑕,抹着灰棕枯玫瑰色的薄唇抿出诱人的弧度,不明显的梨涡让整个人微微泛出甜味。
“你好像对传绯闻这种事儿非常无所谓。”常宴接过手机,按照盛宛指示的角度,尽心竭力地拍照。
盛宛没回话,卖力地凹着各种上镜的网红造型。
等她挑出几张出圈的照片后,两人才算正式开始了吃饭与交谈。
“我又没干什么越线的事儿,不怕。最后真的要解释,完全可以用朋友聚餐来做借口,”女人毫不在意地饮酒,“比起这些,我更关心你和那个付川行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把酒杯轻轻放下,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桌上,眼眸含笑朝常宴打量过去。
常宴在奶油汤的腾腾热气中沉默,迷离的顶灯照不进他沉寂幽黑的眸底。
少顷,他牵动了下嘴角,从碟子里钳起了勺子,淡淡的嗓音染上半层懒散半层阴翳:“说不上来真假,有时候觉得像是真的。”
盛宛试图看清他眼眸里的情绪,却发现无法在那儿找到一丝波澜,幽静的目光像是闪着寒意的利刃,透过层叠的雾,直刺人心。
“要是假的,你就快些放手,把他让给我也好。”盛宛错开目光,平静地说。
“哦?怎么说?”常宴似是来了极大的兴趣,当即挑了眉,嘴角藏不住揶揄的笑。
盛宛抬了抬双手,把长发往背后一撩,坦荡地说:“上次你庆功宴的时候,我就看对眼了。”
“做梦。”常宴把勺子丢进汤里,冷冰冰地丢出两个决绝的字。
对面坐着的女人在他的话语中表现出一些不明显的不自在。
常宴用酒润了润嗓子,接着寒声道:“我爱他,也爱名利与虚荣,如果两者不可兼顾,我才会从中做出选择,但是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所以我一个都不会放手。”
流转的目光落在了窗户外面隐隐绰绰如鬼影的灌木丛上,他静静地扯开一个妖冶的笑,窗户外的镜头听不见屋内的交谈,但一个眼神一个笑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公开?坦白了就用不着这么麻烦,还特地找我出来做出戏。”盛宛避开了令人心里捏汗的眼神交流,低垂着眼睫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盘子不解地问道。
常宴从窗户上收回了目光,回答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都是台里的意思,我一个小小打工人,怎么敢违背上头的指示乖张行事呢?”
头盘、汤、副菜、主餐、甜品、咖啡。每一道精致的菜按照规定好的流程依次上桌,两人也走流程似的完成了一次有计划有安排的约会。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常宴把盛宛送回了家,并在楼下深情畅谈了几分钟。
差不多就在凌晨,一些事先买通的营销号已经准备好了照片和文案,开始了腥风血雨的带节奏。
数十条关于新晋人气记者疑似有女朋友的新闻淹没了那被曝出的有关常宴付川行前后交往时间线的微博,浏览量在一夜之间飙升,已经到了不用花钱买热搜的地步。
起初,事情是按照预想顺利发展的。
常宴同盛宛约会吃饭的照片被爆料出来后没几分钟,他发了几句有关他和付川行关系的解释。
大致意思是,他们两人只是因工作认识并进一步结交的挚友。
第二天,电视台大楼的办公室内,常宴刚发完微博的手机被他粗鲁地扔在桌上,他陷在沙发凳里,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晒太阳。
评论区里爆炸,失望的失望,不相信的甚至认为常宴被要挟了,更多的人则妄图通过互联网扒出付川行那还是游客身份的账号。
“我出去打个电话。”常宴有些力竭地从凳子里爬出来,抓着手机匆匆出门。
成菲宇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监视着评论区和私信里的每一条信息。
她没拦常宴,只在他关上门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付川行那儿的背景音听起来很空旷,并且有蒋十一的吆喝与碎嘴。
常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地让自己语气里夹杂上了担心与生气:“你又在城墙忙活什么?”
“帮帮我师父,好久不打手痒了,”付川行忙得热火朝天,身上罩着的白汗衫早就被汗水浸透了,“肩没什么事儿了,你不用担心。”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激动又火热,一向如此,有种感染人的昂扬。
常宴曾经总是想,也许这就是年轻人吧,三两岁的差距,足够磨去一个人过盛的热情。
“你今天……看过手机了吗?”常宴磕磕巴巴地问道。
付川行不解地摸了下耳垂,认真回答:“没看手机,但我一直带在身边,也没开静音,不会漏接你电话的。”
“你……注意肩膀上的伤,别太累着,医生说要多休息。”
“你怎么和我师父一样啰嗦,小老头似的。”付川行不正经地调笑了一嘴,跟着就在蒋十一工作过程中杜绝电话恋爱的叫喊声中匆匆与常宴道别。
临到挂断,蒋十一热情难却的声音还在空阔的城墙广场上回荡:“小常记者今晚不来看看吗?”
“今天不了,你们都注意身体,别太累着。”常宴的脸上闪着抽搐的尬笑,匆忙嘱咐几句后把手机塞进衣兜,折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空调不知何时被人调小了风速,风机运转的声音减弱到无,只有垂在空调叶片前的吊兰晃动,能证明空调还没罢工。
成菲宇先前一直腿脚放松地靠坐在沙发椅里监视电脑,然而现在却是早已拂去了刚刚的那抹懈怠,变脸似的端坐在电脑前。
常宴从她攥紧后磕在唇边的拳头,能估摸出来电脑里的评论区一定又在上演精彩绝伦的唇枪舌战。
“怎么?情况不尽如人意?”他心如止水地一边调侃一边坐会自己的位置。
成菲宇明显太过沉浸,静悄悄的房间里骤然蹦出的一句人声让她一个激灵耸了下肩膀。
“没、没什么事,”她故作轻松地向后靠了靠,从屏幕上挪开的眼白染了点儿红血丝,“看得太投入,没注意到你进来,你别说还挺累。”
她扯了两下嘴角,希望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切自然又动人。
常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人皮面具,嘴唇像是要被抿出血来。
“既然没事,我就先回了。”常宴在试探,除了声带嘴唇动了动,再无其他动作。
果然,常宴一个虚晃的起身动作彻底扯断了房间里那根勉强维持形变的皮筋,成菲宇腾地从凳子里弹起,在发现常宴顶着一副有事儿就说的表情舒舒服服地靠回沙发椅里时,左顾右盼间只能尴尬地把双手撑在桌上。
“你能不能先不要去看微博?”女人小心翼翼,每一个发音都在试探。
常宴的表情及其安详,语气也没有一点儿起伏:“事情和预想的不一样?”
“能吗?能别去看吗?算姐求你。”成菲宇用尽了百万分的诚恳。
“不看就不看,就算看了能影响到我什么?”常宴终于拢着衣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漫不经心地拧着纽扣,幽幽道:“那些拿键盘攻讦全天下的人,我早见过了,又不是当初刚入职,一被骂就哭鼻子的男大学生了。”
成菲宇哑了火,口舌干燥,浑身像是出汗后贴身穿着毛线衣一样刺挠。
“放心好了,我不看,”常宴当着成菲宇的面垂首退出了微博,“你就守着吧,看我登不登。”
他转身离去的步子走得潇洒,墨镜一扣口罩一戴,甩着车钥匙踏进了电梯。
车裹着夜色径直挺进了小区大门,保安排着队在巡逻,一丝不苟,不透膜车窗从他们身边划过,里面飘着讶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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