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总是像海浪,卷携着泥沙来势汹汹地冲上岸,缓缓退潮后留下的沙石层层积淀,到了最后盖去了故事的最初。
所有人的生活都重新步入了正轨,不管是当初的旁观者,还是置身事内的当事人。
时间筛去了一些网络看客,剩下的一些人死性不改,依旧活跃在付川行和常宴两人的微博里死磕到底,已经被翻烂的照片经过无数人的手,被反复捏造出许多虚假糖精。
付川行和常宴同框的照片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很多磕上头的人反复流连在当初两人拍的纪录片里,每一秒每一帧地放大,地毯式地挖掘着其中可能蕴含实际完全不存在的甜分。
在一个小圈子里广为流传的一些自编自导的故事,常宴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偶尔看个乐呵。
总而言之,事情在按照原本的节奏顺利进行,虽然中途支出了些不好的分叉,但最后还是回到了常宴原先设想的那样,通过付川行培养出的那一大批固定粉丝团体,现在经历狂风暴雨的洗礼,用坚定的身影证明了自己的忠心。
工作没丢,人气照常稳步提升,常宴每天靠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总是会对现状表现出心满意足。
除了偶尔还是会莫名想到自己的那个小子,担心他的肩膀是不是又疼了,提醒他预约的针灸该去了,叮嘱他洗衣机里的衣服该晾了,甚至有时许久不见还会想念他把自己抱起时的感觉。
但是归根结底,常宴最终总是会含糊地把一切都归因于自己太过投入。他想着或许将来某一天,等他俩的这阵风刮过了,他常宴有了稳定的粉丝数量,在界内也混出了不错的名声和地位,到时候像付川行这样的小人物应该是能随意弃如敝履的。
他像前几天一样靠在凳子里胡思乱想,面前的电脑上弹出了一个消息提示,上面写着一个南扬电视台的获奖公示。
前段时间里被一口回绝的所有稿子,他趁着这几天全部重新递交了一遍,从头到尾只字未改,这一次却被通过使用了,甚至获了奖,虽然只是些名义上的小奖项,可能也就奖励个千把块奖金的样子。
常宴在小弹窗里就能直接看见自己的名字在公示栏上,他心情舒畅地从桌上拿起手机,靠在凳子上吹着空调,手指在通讯录里找到付川行的名字,然后拨了过去。
“我都说了这就不要拍了……我先接个电话。”对面传来很细微的争执声,付川行好像一边接通了电话,一边还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他那边的背景音很是嘈杂,但这小子能干的所有事常宴都了如指掌。
常宴耐心地等了会儿,温温柔柔地开口问:“怎么了?和人闹不愉快了?”
付川行心里一直记着常宴先前千叮万嘱交代过的千万不能和导演闹僵之类,所以哪怕在这儿总有一堆他不爱干的破事,他还是会耐着性子努力去配合。
“没有,没有不愉快,开心得很。”他强装着开心,实际上那臭脸能把人吓退几百米。
常宴的心那是七窍玲珑,付川行这个在撒谎上没什么造诣的直肠子,自然是没办法瞒住他的。
但有一点,他总能及时止损,知道自己说谎又在常宴面前露了马脚,就会立刻乖巧坦诚:“没有什么不愉快,就是我这肩膀今天得打针封闭,他们扛着摄像机对着我,我让他们别拍,他们非要拍,说是什么表现我顽强不屈的精神。”
说到最后,他可以算得上是又委屈又不服。
常宴仔细听着,也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打封闭给抓了过去。
“为什么要打封闭?你的肩膀又开始疼了吗?实在不行就歇歇,你师父也说过不要随便用药,疼得厉害我就给导演打个电话……”常宴没听出来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着急。
倒是付川行,头一次听到常宴急得像连珠似的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没什么大事儿,一点点疼。我主要是担心表演中途出什么岔子,万一把我这张英俊的脸庞烫坏了,那可不是得不偿失吗?”付川行嬉皮笑脸地抚慰着常宴起伏不定的心情。
电话里闷声不响,也不知道常宴的脑瓜里又在思索些什么。
“常宴?”付川行坐在凳子上背着大伙儿小声冲电话里喊了声。他的衣领已经扯下肩头,肩膀露在外面,做好了打针的准备。
节目组的医务人员推了推针,随后轻拍了下他的右肩。
“我给他们打电话,你回来休息。”常宴垮着脸,面色不豫地厉声命令。
说一句话的时间,已经足够手脚麻利的医生把针扎进付川行的右肩,然后把里面的封闭药推干净。
医生完成任务,迅速向付川行比了个OK的手势,拎起自己的包匆匆离去。
躲在医生背后的镜头迅速一闪,在付川行看过来之前挪向了别处。
付川行静靠在凳子上,目光放长盯着远处,等着药起效,顺便继续安慰电话里炸了毛的司令。
“真的没什么事儿,你放一百个心,就我这肩膀,晚上回家还能扛着你做蹲起呢。”他一边说一边笑,半仰靠的姿势像个痴汉。
常宴沉默不语。付川行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感觉,好像下一秒自己的耳朵就会被常宴从手机里伸出手来揪住,然后被惨无人道地拖拽回家。
想到此处,他没忍住吞了吞口水,老实乖巧地交代了实话:“针已经打完了,我不疼的。”
两个人无声地在电话里僵持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挂断电话,也没人继续往下说些什么。
等到前面舞台上差不多都布置妥当了,导演组的人开始四处召唤表演者准备拍摄。
远远的走廊上有人在喊付川行的名字,常宴在手机里也能听得清楚,但是付川行就是没应,应该是一直在静静等着自己开口说些什么。
于是,他抿了抿嘴,找回了自己平平淡淡的声音:“你自己要注意,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给你请假,回来休息别用药。挂了,晚上回家。”
付川行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神情飞扬地道了别,反手就给蒋十一发去一个今晚不归的消息,然后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顺其自然地举起右手应了走廊上的呼喊。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肩膀的疼痛已经消失,快活地好像又捡回了条命一样生龙活虎。
走廊里和舞台下依旧是前几天见过的老面孔,大家今天都换了身行头,坐在台下摩拳擦掌地等着再展露一次头角。
付川行依旧找了个犄角旮旯里的座位坐好,隐在灯光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愣神。
等到所有人都落了座,再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其他杂乱的灯骤灭,舞台上的一束顶灯照着主持缓步上台。
男女主持看着都像是界内年轻的新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能让人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开场的台词重复走了三遍才让导演满意,随着接下去的报幕,付川行靠在椅背里目送着周围陆续走去候场的表演者。
按照导演之前嘱咐过的,他今天是要用风轮来压轴。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进行,前面弓着身子走过来一个人,小声对前排靠过道的一个男孩儿说了些什么,随后,付川行的面前站起了一排着装整齐的年轻男女。
他着实有被这阵仗唬住,错愕地目视着这一溜人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去了后台。
少顷之后,他盘着自己的风轮靠在后台的桌子边,从舞台的侧面看着那一溜戏班子在台上各个精神抖擞。
随着几声铿锵的击鼓声,台上众人的动作定格,跳动的灯光聚到舞台中央,几人排成一横排,神情愉悦又自信地面向台下鞠躬致谢。
前面戴着耳麦的工作人员挑着帘子,和台前的几个同事交换了眼神,随即转身向付川行招呼了一下。
付川行扬声一应,泰然提着自己的风轮在众人的目视下登了台。
场下一片屏息,场地很空旷,他站在台上心平气和地听着耳边空气流动的声音。
很快,在导演的指挥下,台上亮起了一束顶灯,直照在付川行的头顶上,他微昂起头眯着眼感受了一下光照,注意力很快就被旁边走上来的一个笨重身影勾了过去。
来人脚步笨拙,穿着防火服,手里拿着来给付川行点风轮的点火器。
付川行看得莫名,嘴角的笑控制不住露出来,下一刻他立马意识到不妥,默默垂下了脑袋盯紧自己的脚尖。
那个幸运被选中的工作人员慌张地走到了付川行的面前站定,窘迫地指了指还靠在地上的风轮。
付川行立马反应过来,一边嬉笑着一边从脚边拎起了那个吓人的道具。
“兄弟,这不吓人的,你不至于穿成这样。”他强忍着破口而出的笑,半开玩笑地调侃了句。
来人没搭话,似乎表现出了些不耐烦,又指了下付川行的风轮催促他赶快。
付川行也不再为难他,听话地把风轮稳稳托起。
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在刚看到火花迸出来的第一秒,就提着厚重的裤子脚底抹油地溜下了台。
在场的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在网上看到过一些有关古城墙打树花的视频资料,但此时有幸现场肉眼观看,千言万语只能化成壮阔这两个字。有的坐在前排的距离近,甚至能够偶尔被带温度的小铁屑溅到。
打了封闭的肩膀对付川行而言着实是如虎添翼,那风轮划在耳畔的呼呼声,灼烈又强劲。
其实他听不太清台下依稀模糊的惊呼声,一心专注只有手上一套接着一套转动的动作。一直到火舌缓缓失了光,台下掌声雷动,他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潇洒地转身鞠了一躬,随后踩着经久不灭的喝彩和掌声,随意抹了把汗退下了台。
直到他收拾妥当坐回到角落里的观众席,大家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上,那个黯淡无光的角落好像在闪着金光。
舞台清场后,整个场馆里的大灯都亮了起来,导演捏着一张纸站在了大家的面前。
“前天的试发片段已经发出去了,每一场表演在网上得到的反馈数据已经在我的手上,”他故作玄虚地在这儿停顿了一下,目光从镜片底下窜出来,在台下每一个紧张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才接着道,“这个试行片段的数据不做第一轮投票的参考,但是我还是想要在这儿公布一下,希望大家能在未来更有冲劲。”
场下静得可怕,黑洞洞镜头捕捉着每个人慌张的面容。
“现在稳居第一的是付川行,打树花名不虚传,希望你在以后不骄不躁,继续保持。”导演用一个复杂含笑的眼神精准地找到了角落里面色大惊的付川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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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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