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找了间破庙,几人暂时安置在其中。
从县城门口捡来的孩子躺在被褥里,一旁的炉子里熏着艾,宋月知蹲在门前看着小瓦罐的火候,背篓里带的药不多,他们四人再加个孩子,怕是撑不了几日,好在他们即将启程往旁的地方去买药。
古代的孩子,有时候就像物资,越多越好。
大户人家是多子多福,但穷苦人家则是当牛做马,不仅小小年纪便要干活,甚至会被卖掉换钱粮,更有甚者易子而食,把直接孩子当成食物,就如同这个孩子,生了传人的病,还没断气便被一卷草席裹了,扔在外头和腐烂的尸体同眠。
她不太愿意靠近这个孩子,看到她,宋月知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被父母丢弃,快要死在角落里的自己。
在宋月知为数不多的关于父亲的记忆,便是和妈妈争吵,他们总是在生活的各种事情上有分歧。在孩子,在妈妈要不要出门工作,在生活里需不需要妈妈买的鲜花。
某一天,吵架之后妈妈摔门出去,再没回来,父亲也在不久后锁门离家,谁都没有看宋月知一眼。那年她才四岁,独自在家十一天,渴了喝自来水,饿了却找不到吃的,连肥皂都被她啃了小半个,最后她是在医院醒来的,病床前只有红着眼眶的外婆,心疼的摸着她的脸。
他们离婚了,谁也不要她。
“宋姑娘,我留下保护姑娘吧。此地情况如此凶险,若只有姑娘和那孩子在此,恐有危险。”江泽凑到宋月知身边,打断她的思绪。
“多谢江少侠,我无需保护,行走江湖,都有保护自己的法子,还请少侠多买药快些回来才好。”婉拒了他的好意,宋月知将熬好的药倒出,需要稍稍放凉再喂给那孩子。
“那姑娘珍重,我们便出发了。告辞。”被拒绝,江泽也未在意,告别之后便同师兄弟一同出发往京城去了。目前最快能买到最多药品的地方,怕是只有最为繁华的京城了。
帮孩子灌下药,宋月知也不愿干等着,背上背篓,往较为茂密的树林里走去,草木茂盛的地方往往会找到草药,即便一些也好,趁着自己还未染上这瘟疫,多多备下些药才行。
在树枝上绑住布条,宋月知才往前继续走,进这样陌生的树林,她向来谨慎,都会做上标记,毕竟迷路的代价她并不是很能承受。
寻了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些清热的草药,简单捆扎一番,宋月知拎着草药往回走,期间还需收回扎在各处的布条,抵达破庙时那孩子已经醒来,睁着眼睛看向进门的人,她的眼里毫无生气。
古代的孩子早早便懂了很多事,她知道自己生了会让全家人死的病,也知道父母将她扔了。她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就像早前冬日里因为生病被赶出家门,冻死在家门前的许奶奶一样,没有用了。
煮的水已经晾的温凉,宋月知倒上半碗,泡上一块离开昆仑时掌门夫人托陆少侠带给自己的点心,走到那孩子身边,将碗递到她跟前。
“吃点东西吧。”
眼前的大姐姐温柔的声音模糊了三丫的视线,她真的很饿了,可她也不想让这位想救自己的姐姐染上这怪病,自己靠近姐姐会害了她。
三丫的身体因为病痛和饥饿已经没有力气,但她还是尽自己所能的将自己的身体远离宋月知,挣扎着想离开。但宋月知看穿了这孩子的意图,一把将她按在被褥里。
“我是个大夫,不会伤害你的。”宋月知只能尽力安抚住孩子,可不知为何,一听她是大夫,孩子的眼泪反倒夺眶而出,面露惊恐。
“大夫,孙大夫爷爷也是大夫,他说会好的,可还是被传染了怪病,死掉了。”孙大夫爷爷的尸体前两日便被扔出镇子,她特地偷偷跑出门找过,他就被裹着草席扔在县城门口的墙角,那些平日里被孙大夫爷爷救治过的人,此时甚至连为他下葬都不愿。
那个墙角堆着四具尸体,要不是没有亲人的孤寡老人,要么是孤身嫁到县里的年轻婶子,死了也要做孤魂野鬼。三丫没想过,自己会被扔在那里。
她从来没想过爹娘会那样狠心,明明弟弟得病时他们还会给他买药吃,死了也有樽棺木,到了自己,便只剩下一卷草席,甚至是在她还没断气的时候,她那个时候的苦苦哀求,只是换来了娘的一声苦命孩子。
“没事的,你别看我是个年轻姑娘,可是我厉害着呢,被我治好的人都唤我神医仙子,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放心吃吧,吃饱了才能恢复的更好,打败这个怪病。”
为了安慰眼前的小孩,宋月知连自己最不愿回想的中二称呼都拿出来使了,效果确实不错。
宝合县离京城近,算得上是个繁荣的县城,平日往来也不乏有钱人,京城的戏班子也会时不时被城里的大户人家请来唱戏,大抵是唱些才子佳人,仙女凡人的故事,她觉得仙子腾云驾雾,还会法术,是顶顶厉害的女子了,就是配凡人男人可惜了。
会被称为仙子的人,自然也是厉害的。三丫要乖乖听仙子的话,乖乖吃药,好好把身体养好,她要像戏里一样,向仙子报恩。
好不容易劝孩子吃了东西,看她安心睡下了,宋月知才忙将刚摘的药收拾晾晒开。此后一段时间,药材在附近必然难求,能治多少人,能用多少天只看陆少侠一行人此行次的收获。
晚间生起火堆,宋月知将饼支在树枝上烤,这是她偶然间想到从前看到过的新疆烤馕,借鉴的吃法,的确好吃,比水泡的饼要香些,也更酥脆。
瞧着火候正差不多,半阖着的门外,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听着像什么被扔了下来,动静不小,睡的正香的孩子也被惊醒,惺忪的睡眼看着漆黑的夜色。
“仙子姐姐?怎么了。”三丫揉了揉眼睛。
“别怕,我出去看看。”摸到门边,宋月知侧身往外匆匆瞥了一眼,只见一个黑衣人倒在门前,形容狼狈,但身形有些熟悉。
将门推开,庙中火光映衬出他精致流畅的侧脸,宋月知一下便慌了,直往那人身边跑,中途却不慎绊在庙门前的门坎上,直接扑倒在那人身边。
顾不得身上摔出的疼痛,宋月知挣扎着支起身子,探向他的鼻息。
还活着。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宋月知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细细观叶松乔的四肢躯体,没有明显的扭曲和开放性疮口,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费力将他拖进破庙里,宋月知累到在这个尚有些寒凉的天气里汗水浸湿了衣衫,才把叶松乔安置到她为自己准备的被褥里。缓了口气,努力平息下自己的呼吸,宋月知握着叶松乔的手腕替他把脉。
半晌,宋月知才收回手,将他的胳膊收到被子里。叶松乔中毒了,还染上瘟疫,此刻身体状况极差。
正低头思虑该为他用什么药,小姑娘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仙子姐姐,刚刚有个好看的大哥哥拿了你烤的饼子。”
三丫刚半撑起身子看姐姐出了门,那个男人便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没有半点声音,长得又十分好看,活像戏里唱的狐狸精。只是却干坏事,偷仙子姐姐的饼子。
“不妨事的,饿不饿,姐姐这里还有饼子和点心,弄些点心给你吃好不好。”吃了东西,她好将药热给孩子喝了,然后便要处理叶松乔身上棘手的毒了。
听三丫的说法,怕是浮生的贺正言将叶松乔扔到门口的,带有昆仑标记的马车还在门前,杀手一向敏锐,恐怕对于叶松乔的身份早有猜测。
虽想不到贺正言此举为何,但叶松乔的身子的确不能再耽搁,尽快将瘟疫的症状压住,缓解他体内的毒才好。
“没事的仙子姐姐,我吃饼子就好,点心姐姐吃吧。”甜甜的点心是稀罕的,在他们家,只有父亲和弟弟能在过年时偶尔吃到,那个时候大姐也能尝一口,但后面的几个女儿却没有这样的福气,只能捡些盘子里的渣子舔舔,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娘亲总说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却还是卖了二姐姐给她添了好几个弟弟妹妹,有时候大人就是那样奇怪。
“没关系的,姐姐不喜欢吃甜点心,觉得牙疼,吃饼子刚好,你放心吃点心,那里还有呢,长辈的心意,总不好放坏了。”倒了点茶水给三丫,宋月知翻出点心,取了两块放到孩子手上,拍拍她的脑袋。
“吃过点心,便乖乖将药喝了,才会好起来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仙子姐姐,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仙子姐姐的,我要帮姐姐打跑负心汉,找到如意郎君。”戏文里都是这样的,结局好的小姐佳人都是寻到了如意郎君,仙子姐姐一定也会找到她的如意郎君。
“如此,多谢你了,三丫。”听到她的童言稚语,宋月知笑了笑,端着小瓦罐到背篓前抓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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