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橘子香
清晨的阳光是被巷口包子铺的蒸汽裹着进来的。林微是被手机闹钟叫醒的，睁开眼时，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光斑正落在素描本封面上，昨天画的江屿背影轮廓，在光线下愈发清晰。她摸过手机看时间，才六点半，却再没了睡意，索性起身换了件浅杏色的连衣裙，踩着帆布鞋往楼下走——想趁着清晨人少，去看看巷子里的样子。
刚出单元门，就看见江屿的自行车还靠在隔壁楼道口。车座上的梧桐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牛皮纸信封，斜斜地插在车筐边缘，信封角沾着点橘色的汁液，像是不小心蹭到的橘子皮。林微放慢脚步，目光在信封上停了两秒，又赶紧移开，怕被人误会是在窥探，可心里却忍不住好奇：这是别人给他的信，还是他要寄出去的？
“早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微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正好撞进江屿的目光里。他穿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头发比昨天整齐些，额前碎发用发胶轻轻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拎着个透明的保鲜盒，里面装着切好的橘子瓣，橙黄色的果肉裹着晶莹的汁水，在晨光里泛着光。
“早、早上好。”林微的声音有点发紧，手指下意识地攥住了连衣裙的衣角，“你也刚出门吗？”
“嗯，去前面的书店还书。”江屿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个帆布包，包口露出半本诗集的书脊，正是昨天他夹在手里的那本，“看见你在看我的车，还以为你找我有事。”
林微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想着今天天气好，出来走走。”她的目光落在保鲜盒上，忍不住多瞥了两眼——橘子瓣切得很整齐，每瓣都去掉了白色的筋络，看得出来很用心。
江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把保鲜盒往她面前递了递：“刚切的橘子，你要不要尝尝？昨天买的这批很甜，没什么酸味儿。”
林微愣了愣，没敢接：“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
“拿着吧，我买了挺多的，一个人吃不完。”江屿把保鲜盒塞进她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像是刚从冰箱里拿过东西，却让林微的掌心瞬间烧了起来。
“谢谢。”林微抱着保鲜盒，低头看着里面的橘子瓣，声音细若蚊吟。
“不客气。”江屿弯腰去拿车筐里的牛皮纸信封，指尖碰到信封时，动作放得很轻，“对了，你是学美术的吗？昨天看见你抱着很大的素描本。”
林微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抬头时正好看见他眼里的好奇，不像敷衍的客套，倒像是真的感兴趣：“嗯，我是美术生，这次搬来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
“难怪，这巷子确实挺安静的，下午阳光好的时候，青藤墙那边特别出片。”江屿指了指不远处的墙，晨光落在青藤上，把叶子的纹路照得清清楚楚，“我有时候看书累了，也会坐在那边的石凳上发呆。”
林微心里一动，连忙记了下来——青藤墙，石凳，下午的阳光。这些都是很好的画画素材，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江屿会去的地方。
“那我先去书店了，晚点回来再跟你聊。”江屿把信封放进帆布包，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橘子要是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带。”
“不用麻烦了！”林微连忙说，却看见江屿已经骑着自行车拐出了巷口，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声，还有空气中飘来的淡淡橘子香。
她抱着保鲜盒站在原地，直到铃铛声消失在巷口，才敢拿出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没有一点酸涩，像极了刚才江屿的笑容。她吃完一瓣，又忍不住吃了第二瓣，手指不小心沾到汁水，黏黏的，却舍不得擦——这是江屿亲手切的橘子，连汁水都像是带着特殊的意义。
林微沿着巷子慢慢走，走到青藤墙前时，果然看见墙边放着一张石凳。石凳上还留着一点阳光的温度，她坐下时，指尖碰到石凳边缘，摸到一道浅浅的刻痕，像是有人用小刀刻的星星图案。她抬头看着青藤，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光影落在地上，连成一片流动的绿。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翻开新的一页，铅笔在纸上轻轻勾勒——这次画的不是背影，而是青藤墙下的石凳，还有石凳上的星星刻痕。
画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微以为是江屿回来了，心里一阵慌乱，连忙把速写本合上。回头却看见是住在一楼的老奶奶，手里拎着菜篮子，看见她时笑得很和蔼：“小姑娘，你是新搬来的吧？昨天听江屿说隔壁单元来了个小姑娘，没想到这么早就出来了。”
“奶奶好，我叫林微。”林微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心里却因为“江屿提到过她”这件事，悄悄泛起了涟漪。
“林微啊，好名字。”老奶奶拉着她的手，掌心暖暖的，“江屿这孩子是个好孩子，热心肠，去年我家水管坏了，还是他帮我修的呢。他爸妈不在这边住，就他一个人，平时除了去书店，就是待在家里看书，安静得很。”
林微认真地听着，把老奶奶的话一一记在心里：江屿热心，喜欢看书，一个人住。这些细碎的信息，像是拼图的碎片，一点点拼凑出他的样子，让她觉得离他又近了些。
“对了，他车筐里的信封，是给巷尾的张爷爷的。”老奶奶指了指江屿的自行车，“张爷爷眼睛不好，江屿每个月都帮他把退休金取出来，再写成信读给他听，都坚持两年了。”
林微心里一暖，原来那个信封是给张爷爷的。她想起昨天江屿举着手电筒的样子，想起他切橘子时的认真，突然觉得，这个男生就像晨光里的橘子，外表干净，内里却藏着甜甜的温柔。
和老奶奶道别后，林微回到青藤墙下，重新翻开速写本。这次她没有画石凳，而是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画起了江屿的侧脸——额前的碎发，高挺的鼻梁，还有笑起来时的梨涡。画到眼睛时，她犹豫了很久，铅笔在纸上反复勾勒，却总觉得画不出他眼里的温柔，最后只好轻轻擦掉，改成了一片落在石凳上的橘子瓣。
中午回家时，林微把保鲜盒洗干净，晾干后收进了橱柜最里面的格子里。她看着空荡荡的保鲜盒，想起江屿递橘子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也许下次，她可以带自己烤的饼干给他，就当是谢谢他的橘子。
下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林微抱着素描本去了青藤墙。石凳上已经坐了人，是江屿。他靠在墙上，手里拿着那本诗集，看得很认真，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像透明的羽毛。
林微没敢打扰他，悄悄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坐下，翻开素描本，对着青藤墙开始画画。可笔尖却不听使唤，画着画着，就又画成了江屿的背影——他靠在墙上的姿势，手里拿着诗集的弧度，甚至连卫衣帽子上的抽绳，都画得清清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江屿突然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林微吓得赶紧把素描本合上，却听见他笑着说：“画完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我虽然不懂画画，但看的画多了，也能说两句。”
林微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抱着素描本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她把素描本递给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画得不好，你别笑话我。”
江屿接过素描本，翻开时动作很轻，像是怕弄坏。他一页一页地看，目光落在那张江屿侧脸的草稿上时，顿了顿，又很快移开，嘴角却悄悄勾起了弧度。
“画得很好啊，尤其是光影处理得特别好。”江屿指着一张青藤叶的素描，“你看这片叶子的阴影，把阳光的方向都画出来了，很有感觉。”
林微看着他认真点评的样子，心里甜丝丝的，比早上吃的橘子还要甜。她忽然觉得，这个秋天，也许会比她想象中更美好。
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往回走。江屿手里拿着她的素描本，帮她指出了几处可以改进的地方；林微手里拿着他给的诗集，扉页上写着一句诗：“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走到单元门口时，江屿把素描本还给她：“明天早上我要去买橘子，要不要一起？巷口那家水果店的橘子，今天应该进新货了。”
林微抬起头，看见他眼里的期待，用力点了点头：“好啊，明天早上见。”
“明天见。”江屿笑了笑，转身进了楼道，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林微靠在门上，抱着素描本和诗集，心里像揣了个装满了阳光的玻璃罐，亮堂堂的。她翻开诗集，在扉页上写下：九月四日，和江屿一起看了青藤，他说我的画很好看。
窗外的橘子香还没散，混着夕阳的余晖，甜得让人心醉。林微知道，她的暗恋，已经从偷偷的勾勒，变成了期待明天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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